虽然辛苦的表演终于结束,昭音却没有时间休息一下,睡个懒觉。
转天一大早,她便乖乖爬起来,开始新一天的训练。
前天熬了一整天的夜,昨天晚上虽然好好睡了一觉,体力却还没完全恢复。整整一天,昭音都在一边训练,一边祈祷着赶紧结束,回家睡觉。
昭音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训练结束。
傍晚,她和沁宁一起吃了晚饭,正有说有笑地走在路上,准备早早回去休息。突然,她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个气质腼腆的姑娘,长长的黑色直发,低着头,似乎不敢主动和任何人说话。
半雪回来了?
昭音仔细一想,确实已经七月中旬了。半雪一个月的假期已经结束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昭音,我从这边走,明天见。”在岔路口,沁宁与昭音挥手道别。
“再见。”昭音点点头,拐上了另外一条岔路。
半雪就在前方一百米的样子。昭音加快脚步,从后面追了上去。
“半雪,”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昭音喊住了她,“你回来了?”
“嗯。”半雪轻声回答。
“奶奶怎么样?”昭音关心道。
半雪抿了抿嘴,却没有说话。
昭音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伸出手抚摸着半雪的肩膀问:“有什么事吗?”
半雪微微抬起头,看着昭音,“奶奶去世了。”
昭音惊讶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月前还见过奶奶,还聊过天,还一起吃过饭。那时候还活生生的人,现在说走就走了。
这还真是,世事无常。
“节哀顺变。”昭音的语气中带着惋惜。
“谢谢。”半雪轻轻回应。
“男朋友家过来拜访了吗?”昭音又问。
半雪点点头:“嗯。”
“怎么样?”昭音看着半雪微垂的眼睛,以及仿佛能帮她挡住这个世界的刘海。
“他们不同意。”半雪轻声说。
昭音没有说话。
半雪抿了抿嘴。
“半雪,”昭音开口,“你还好吗?”
“嗯。”半雪回答。
“别逞强了,”昭音叹了口气,对她说,“遇到这些事,不开心了,就哭出来,找人聊聊吧。”
半雪依旧低着头。
“你吃饭了吗?”昭音关心地问。
“吃了。”半雪回答。
“要不要跟我聊聊?或者一起呆一会儿?”昭音又问。
“不用了。”半雪轻轻摇头,“我没事。”
“好。”昭音点点头,告诉她,“我住公寓顶楼。你如果需要,随时来找我。”
“谢谢。”半雪抬头冲昭音微微笑了笑。
“随时都可以。”昭音又强调了一遍,“这种时候,不要一个人受着。”
“好。”半雪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昭音挥挥手。
半雪也冲昭音挥挥手,然后转头走向宿舍。
昭音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公寓走。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想,也算是幸运,正是因为半雪及时请了长假,才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昭音一回到家,牛奶就过来在她脚边左蹭右蹭,还可怜兮兮地叫着,似乎是有什么诉求。
昭音换了拖鞋,洗了手,来到牛奶食盆旁边看看,果然里面的食物,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
这个小馋猫。
昭音帮牛奶加了新的猫粮,又在水盆里倒满了水。之后,看着牛奶狼吞虎咽的吃相,昭音忍不住摸了摸牛奶的脑袋。
看在牛奶这么可爱的份儿上,再给它喂一块小鱼干吧。
昭音从冰箱里拿出一条密封着的小鱼干,撕开包装以后,又怕牛奶咬不动一整条,便在它的食盆旁边蹲下来,把鱼干一点一点挤碎到碗里。
威远从楼下就能听到自家猫咪洪亮的叫声。于是,他一进家门便看到这样的一幕:他的下属正蹲着给牛奶挤碎鱼干,然而速度太慢,牛奶急得在旁边走来走去,一边用毛茸茸的小脑袋顶昭音的手,一边喵喵直叫。
这世间千百幅图画,他只想收藏好这一幅。
昭音看到威远回来,无奈地向他告状:“管管你家牛奶,太没出息了。”
“都是你喂馋了。”威远不客气地推卸责任。
“是你说要买鱼干的。”昭音也毫不退缩。
威远笑了一下,说:“那就宠着吧。”
昭音故作嫌弃地看了一眼威远,继续勤勤恳恳地给牛奶挤鱼干。
威远在沙发上坐下,对昭音说:“演出的反响很好。”
“真的吗?”昭音很惊喜。
威远点了点头,“嗯。评价说你不输王家剧团。”
“那我之前的辛苦,也值得了。”昭音欣慰。
“接下来看王家怎么反应了。”
“不过,”昭音问,“你觉得王家是想干嘛?”
“不好说,”威远告诉昭音,“有要内战的感觉。”
“我也觉得。”昭音淡淡道。
“香邦国王很懦弱,被王后一家掌握着实权,”威远说,“王后一家是金钱至上。”
昭音给牛奶挤了鱼干,在水池边洗了手,过来坐在威远身边,问:“你觉得,他们会为了钱,出卖国家利益吗?”
“有可能。”威远缓缓道,“他们毕竟是小商人头脑。”
昭音叹了口气:“国家落在这种人手里,太令人担心了。”
“但是也一定有他们的反对者,”威远看着昭音说,“就像徐祖谦的父亲当年一样。”
“嗯。只不过当年里堂改变派,力量太弱小了。都是平民阶级。”昭音点了点头。
“希望香邦的贵族明事理。”威远说。
“就靠云家和云小千金了啊。”昭音挑了挑眉,调皮地笑着。
威远斜靠在沙发背上,两腿交叠,一只手拄着脑袋,带着微微无奈的表情看着昭音。
昭音才不怕威远。这个人小时候吃饺子都会被烫哭,现在来装什么老虎?
于是她不怕死地继续说:“不过说真的,他家千金看男人的眼光这么好,说不定大事上也很明事理。”
威远敲了一下昭音的小脑袋,说:“那你就祈祷着云家救国吧。”
昭音调皮地笑了笑。
威远看着她,轻轻开口:“昭音。”
“嗯?”昭音把腿盘到沙发上,慵懒地侧倚着沙发背,面对着威远。
“你有没有羡慕过贵族的生活?”威远问她。
“当然,”昭音毫不犹豫地回答,“谁不想过得有钱任性?”
“是啊。”威远应和着。
“你也羡慕过吗?”昭音也问道。
“嗯。”威远轻轻点点头。
“但是当年,如果香邦没有迫害乔家,你也算是富几代了。”昭音替威远感到惋惜。
威远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世事无常。”
“你不恨香邦吗?”昭音问道。
“很矛盾,”威远认真地回答,“香邦毕竟是我的故乡。”
昭音体会着这份矛盾的感情。威远的家族因为香邦的迫害而没落,然而如今,团里收归他,他别无选择,只能回来继续为香邦卖命。
谁知一做就做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现在,团里上下依靠他,香邦人民依靠他,香邦国也依靠他。他根本已经逃不出这个牢笼了。带着落叶归根的情怀,又带着家族没落的仇恨,威远现在,究竟该有多矛盾。
“我要是你,”昭音撅了撅嘴,想了半天,却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于是只能泄气地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威远看着昭音,毫不掩饰地告诉她:“认识你之后,我平静了很多。”
“是吗?”昭音惊讶。
威远点点头,“你有一种安静的力量。”
昭音笑了笑,“你干脆说我性子凉薄好了。”
“你不凉薄。”威远淡淡道。
不过,只是对爱的人不凉薄。
为了天祈,她踏上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漫长复仇之路。
但她一刻都未曾放弃。
不过这些话,威远没有说出口。他不确定昭音能不能淡然谈起这个话题。
但昭音似乎明白他的心思,“你是说帮天祈报仇吗?”
“嗯。”
昭音淡淡一笑,“其实我从天祈出事之后,就一直很害怕。”她小声道,“如果美好的东西都是这样收场,那还不如不曾拥有。”
威远看着她,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人生的变数,终究没人能预测。
外面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我去吧。”昭音这边离门近,便走下沙发,来到单元门口,打开了门。
半雪正站在门外,低着头。昭音看不到她的表情。
“半雪,”昭音轻轻问她,“要聊聊天吗?”
半雪没有回答。
“半雪,怎么了?”昭音温柔地再走近她一点,双手扶住她的双肩。
半雪终于抬起头来。
昭音的心微微一疼。面前这个害羞腼腆的姑娘,脸上全是泪痕。
“昭音,”半雪轻轻啜泣着,“我好难过。我好想奶奶。”
昭音没说话,轻轻把半雪抱在怀里。
半雪一边流泪,一边问昭音:“我可不可以和你聊聊天?”
“当然,”昭音松开半雪,领着她的手,对她说,“来吧。”
半雪跟在昭音身后,低着头走进了公寓。昭音冲还坐在沙发上的威远挥了挥手,便领着半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