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音从威远深邃的眼睛里,看到了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
她一瞬间觉得很安心。终于能站在和威远并肩的位置,让他依靠了。
“昭音,”威远缓缓开口,和她商量,“以后有这种事,提前告诉我,可以吗?”
虽然他意料得到昭音的答案。
果然,昭音毫不犹豫地开口:“不可以。你会妨碍我。”
这个丫头,居然说出会妨碍她这样的话。真是翅膀变硬了。
昭音看到威远无奈的表情,继续说:“你要是提前知道,肯定会找让我全身而退的方法。说不定会把事情自己扛下来。”
昭音说得对。威远无法反驳。
“不过老大,”昭音再次问道,“香邦已经是第二次要陷害乔家了。你还要留下吗?”
威远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亚久很希望他留下,毕竟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威远如果离开了,团里会有很大损失。
正如昭音对威远感恩,威远对亚久同样感恩。威远从加入团里,到坐上今天的位子,才用了短短两年。
他是从和安区被收归的,又是曾被香邦迫害的乔家后代。亚久当年一路重用他,一路提拔他,也是没少受争议。好在,威远实力过人,很快就得到认可。但是直到今天,威远也很感谢亚久当初的知遇之恩。
威远成为高层后,亚久也一直很尊重很相信威远。比如威远从收归昭音,到内鬼风波的时候护着昭音,因为是威远的要求,威远的判断,亚久便也没多加干涉。
而现在,亚久想让威远留下,威远便无法离开。
威远诚实地告诉昭音:“亚久想让我留下。”
“嗯,那就留下吧。”昭音明白,威远面对亚久,大概与她面对威远是一样的,“不过,除了我以外,你身上还有其他把柄吗?” 威远皱了皱眉,“和安区,乔家后代。”
昭音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那应该没有什么吧?”
威远缓缓摇了摇头。他想不到有什么能做文章的地方。
“那就好。”昭音终于放下心来。
敌人就站在身后,牢牢盯着你,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你只知道他们准备进攻,却无法预知会从哪里进攻,也无法料到会在何时进攻。
“没事,”威远拍了拍昭音的脑袋,“别担心了。”
昭音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望着天花板,“好。”
窗外依旧雷声隆隆。牛奶在沙发上窝成一团毛球,伴着雷雨声,睡得香甜。
“别回去了。”威远突然开口。
“好。”昭音轻声回答。
这是她第五次和威远睡在同一张床上。
第一次,是她受了重伤,又失去了相信她的同伴,焦虑严重发作的时候。
第二次,是威远胃痛,她陪威远聊天,不小心睡着了的时候。
第三次,是在南巷参加婚礼的时候。
第四次,是她在雷雨夜做了噩梦的时候。
这次,昭音和威远背对背躺着。黑暗中,她的心头突然涌上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事态会如何发展,不知道是否有能力抵挡住前方的风雨。
她不确定威远是否是一样的想法。
她突然觉得很心疼,拼命帮威远护下来的,竟是如此残酷的一个选项。
但昭音一直以来,只是希望威远可以过上他想过的生活。如果这是他亲自做出的选择,昭音一定会支持,也会尊重。
昭音慢慢闭上眼睛。窗外的电闪雷鸣,根本无法惊扰到她。
还好,这种安全感,她还可以继续贪恋。
威远翻了个身,从昭音身后环住了她。
昭音往威远怀里靠了靠。
半晌,威远开口:“昭音。”
昭音觉得惊讶。如此清冷的声线,居然也能带着如此的炽热。
明明是两种水火不容的温度。
之前,如果问昭音谁的声线最有磁性,她大概会回答六生。因为这是公认的事实。
但是此刻昭音发现,她一直以来都是错的。威远的声线,才是真真正正的磁性,吸引着她心脏的每一下跳动。
“嗯?”昭音在黑暗中睁开眼晴,轻声应和。
威远却突然没再说话。
当昭音以为他应该是睡着了的时候,威远又突然轻声说了句:“睡吧。”
“嗯。”昭音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个夜晚,昭音好像做了很多梦。
一定是因为前几天压力太大了。梦中她一直奔波,觉得全身都很累。
所以,当转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公寓门口就响起沉重的敲门声时,她是暴躁的。
“这人有病?”昭音声线慵懒,压抑着愤怒开口。
“我去吧。”威远拍了拍昭音的腰,便下床去开门。
昭音根本就没睡饱。她懒得理敲门的人是谁,拉过被子埋住脑袋,便要继续睡。
朦朦胧胧地,她听到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们是人口普查处。”
有毛病?
昭音掀开被子坐起身,从房间内怒视着门口的方向。
这个时间来做婚姻审核?故意的?
她突然体会到了天寒之前说的,来审查的人态度从来不友好,因为他们觉得对方捡了大便宜。
虽然昭音现在的确是在捡便宜。
但说到底,她还不是被迫的?她本来在团里呆得好好的,居住权也和团里绑定着。无耻地利用她的身份,让她陷害无辜者的那些人,不是在捡便宜吗?
昭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皱着眉,裹着个毯子,从房间里走出来,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太凶狠。
一男一女站在沙发前。他们看到昭音从威远的房间走出来后,又转头看了一眼昭音的房间。
昭音自然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昭音的房间里,床单很平整,窗帘拉开着,不像睡过人的样子。他们这才确定,这对昨天刚刚登记的新人,晚上是一起睡的。
昭音的内心发出一声无力的哀嚎。
“昭音小姐,早。”女人的问候,毫无声调。
昭音干脆忽略掉,径直走到厨房,拿了两个玻璃杯,从饮水机接水。
“坐。”昭音一边接水,一边冷冷地说。
一男一女在沙发上坐下,暂时没有开口。
昭音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面前,把两个玻璃杯重重地放到茶几上,冲着玻璃杯努努嘴,“喝。”
“我们……”女人正要开口。
“你们确定这个时间来合适吗?”昭音裹着毯子,冷淡地看着男人问,“先生,我里面没穿衣服,很不方便,您明白吗?”
威远轻轻搂了一下昭音的腰。
昭音的怒气值稍稍下降了一些。
男人面不改色地开口:“我们行程匆忙。”
明明就是故意的,还要这么冠冕堂皇。
看在不想给威远惹麻烦的份儿上,昭音忍了。
威远递过来一把椅子,昭音坐了下来。威远就坐在她身边。
昭音勉强对来人笑了笑,努力友好地开口:“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您妻子是何时出生?”男人看着威远开口。
“584年2月20日。”
威远一听就也没睡醒。昭音觉得抱歉极了。
“您的丈夫呢?”女人看着昭音开口。
“578,10月25。”
“二位交往多久?”女人继续看着昭音问。
“没多久。”威远率先开口,“停战谈判,回团里开始。”
“为什么会想要昨天登记?”女人看着威远问。
威远带着困意,却思路清晰地回答,“之前参加朋友婚礼,觉得很羡慕。等都准备好,昨天就登记了。”
昭音心里想着,威远可真能编。
“你之前是破晓的吧?”女人转过头来问昭音。
“嗯。”昭音应了一声。
“在破晓名声不好?”女人不客气地问。
“不知道。”昭音懒得多说。
女人似乎是轻蔑一笑,又看着威远说:“威远先生,香邦上下,都听过您的尊姓大名。”
“谢谢。”威远轻声回答。
“但您要时刻警惕,像您这种德高望重,条件优越的人,一定会有不少人想来沾沾光。”女人直白地说。
昭音想象得到,天寒的妻子,也一定是这种待遇。他们会如何回应,昭音不知道。
但是昭音无法回应。因为她确实是沾了威远的身份。她不能再给威远添任何麻烦。
于是,昭音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不会。”威远轻声回应,“我只爱昭音。不会有别人。”
昭音听着威远半醒未醒时,温柔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威远转头与昭音对视。
昭音的清纯水灵,对上威远的深邃温柔。她惊觉,世上有些东西,也许真的可以长久。
“谢谢二位配合。”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和女人一起站起身,“祝二位新婚愉快。”
昭音收回与威远对视的目光,站起身,目送着二人离开公寓。
公寓门关上后,昭音拖着一身的疲惫,重新回到床上。
威远在她身边躺下,面对着她,轻声说:“还早。接着睡吧。”
昭音调皮地笑了笑,一边往威远身边挪了挪,一边慵懒地调侃道:“威远先生,快来给我沾沾光。”
威远伸出手臂,环住面前的人。
而结束审查的男人和女人,正一边下楼,一边交谈着。
“这对应该没问题。”男人在两人的名字后面挑了勾。
“自信一点,把‘应该’两个字去掉。”女人说,“那样的对视,怎么可能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