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苦寻,昭音和天晴终于寻到了徐管家。
不仅如此,徐管家和女儿还在威远的帮助下,成为了香邦的居民,之后,便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当年的实情。
四年了,天祈的在天之灵,终于等到了一个清白。
天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包含着无尽的委屈,思念,以及真相大白后的欣慰。
四年了,她和昭音简直是活在地狱里,却也只能默默忍着,然后秘密地调查,不让任何人发现。
终于等到了这苦尽甘来的一天,她紧绷的心弦,此刻终于得以放松了。
昭音听着天晴的哭声,默默低下头,闭上双眼,两行泪水顺势滑下,滴落在她的手上。
威远拭去昭音手上的泪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老大,谢谢你。”昭音抬头看着威远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威远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对她笑了笑。
对威远来说,昭音过得幸福,便是最大的回报。
天晴把一行三人送出地下酒吧,又陪着他们走了一段路,直到出了东巷深巷。威远提议直接把管家以及女儿接到香邦,避免夜长梦多。于是三人准备从东巷前往里堂。
到了分别的岔路口,昭音转过来面对着天晴,对她说道:“姐,别担心,很快就结束了。”
“是的音音,”天晴忍不住上前抱住了昭音,“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小祈。”
“如果不是我,天祈也不会死。”昭音自嘲地笑了笑。
天晴放开昭音,认真地说:“音音,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是在安慰你,只是在说事实而已。天祈也一定不希望他的选择会让你活在痛苦里。”
昭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天晴不止劝过昭音一次,但每次昭音的回应,都是叹气,点头。
天晴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妹妹,这次也是一如既往地在敷衍。她在自责里沉浮了太久,根本无法上岸。但她还年轻,生活终究要继续,这样下去,她会毁了自己,也毁了天祈做出如此选择的本意。
“昭音,”天晴第一次如此严肃地看着昭音的眼睛,与她对话,“已经四年了,事情也结束了,不要再抓着小祈不放了,是时候让他走了。”
昭音听着,呼吸中带了细微的哭腔。
“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为了让你更好地活下去,而不是让你陷在自责与痛苦里。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天晴继续说道。
“天晴姐,我做不到,”昭音终于颤抖着开口,“我没有办法更好地活下去,一想到我还活着,天祈却为我死了,我就会恨自己。”
徐管家看着昭音脆弱地哭泣着,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心情,当年看到天祈被带走时的震惊,听说天祈被处死时的绝望,苦苦寻找证人时的焦急……他内心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们当年所做的这一切,对这个姑娘来说该是怎样的折磨?但是为了女儿,他又实在不能出面。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今后的一生,他都要尽全力弥补这个姑娘。
威远站在昭音旁边,沉默地听着她说的话。他从来不知道昭音每一天每一天,都活在这样的煎熬里,被所有的负面情绪活活撕扯着。他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在她快要摔倒的时候扶她一把。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办法,去帮昭音治疗她千穿百孔的灵魂。
“昭音,既然如此,你就一辈子都好好记住,小祈是为你死的,”天晴的语气依旧严肃,“所以,你必须幸福地活着,不然,他死得都不值得。”
昭音看着天晴,表情依旧写满悲伤,但看得出她在努力思考天晴说的话。
“放小祈走吧,音音,不然他也会很累的。”天晴放温柔了很多,“多去看看身边的人,不要错过了幸福。”
昭音依然没有说话。
“好了音音,走吧。别忘了经常来找我玩。”天晴向昭音道别后,又把目光转向威远,“威远,也随时欢迎你。”
威远向天晴微微颔首。
三个人跨上马,向着里堂出发了。天晴朝着他们的背影挥着手。四年过去,这一切,终于结束了。小祈,你看到了吗?你拿命去保护的姑娘,也在拿命爱着你。
三人一路来到和安区与里堂的边界。威远与昭音因为身份的原因无法进入,于是徐管家在此与他们暂时道别,“我去收拾好行李,接了女儿,很快就会回来。二位在这里等就可以。”
威远冲他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徐管家骑马踏上了里堂的土地。威远和昭音两人在和安区等待着他回来。
昭音指着不远处树荫下的一片草地,对威远说:“老大,我们坐那边等吧。”
两人牵着马,来到树荫下坐下。马儿在一旁悠闲地吃着草。两人两马,享受着这片刻的空闲。
“老大,你准备让徐管家做什么?”昭音开口问威远。
“老本行就可以。团里人越来越多,需要有人管理协调。他有经验,会做得很好。”威远耐心地解释道。
“带他回去,会影响你的预算吗?”昭音又问。
威远正想回答她不会,因为团里本来也打算找个帮忙管理协调的人。但看着昭音带着担心与歉意的小脸,威远忽然想逗逗她。
“会。我得自掏腰包补空缺,就没钱吃饭了。”威远一本正经地回答。
“老大,对不起……”昭音果然信了,还一脸抱歉地帮威远想办法,“别担心,我不会让你饿肚子,你的饭我全包了。”
威远轻轻挑眉看着昭音。听着她这么认真地想办法,威远实在不忍心再逗她了。
“好了,逗你的。不会影响预算。不过,”威远稍稍凑近昭音一些,继续说,“你想的办法,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好好,”昭音笑脸灿烂,“我今天晚上就请你吃饭。”
找到了徐管家,她心中的石头总算能落地了。威远也替她轻松了下来,伸出手放上她的头顶,轻轻抚摸着。
微风拂过,好不惬意。昭音任由威远摸着她的头,望着不远处里堂的土地,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悲伤。
“就是那片土地上的霍家,”昭音轻轻开口,“下狠手杀了一个无辜的年轻人。”
威远收回手,也随着昭音的目光望去。
“我之前根本就不敢光明正大地祭奠天祈,就怕霍家注意到我还在调查。”昭音继续说道,“本来来到香邦以后,我想在陵园给他买块墓地,但是想着如果被有心人看见,说不定最后会传到霍家的耳朵里。万一霍家加大力度追杀徐管家,或者直接来追杀我,那就全完了。”
“天祈是哪天遇害的?”威远问。
“1月30日。”这个日子,昭音一辈子不会忘记。
“今年,光明正大地去祭奠吧。”威远对昭音说。
“嗯。”昭音轻声应道。
之后,两个人一边等,一边聊起了一些轻松的话题。
“徐管家的女儿今年六岁,”昭音率先说道,“应该正是乖的时候。”
威远挑挑眉,“你六岁的时候很乖吗?”
昭音毫不示弱地也冲着威远挑眉,“你六岁的时候不乖吗?”
“不乖,”威远诚实地回答,“我六岁时最不让老爷子省心。”
“怎么不省心?”昭音好奇地问。
“不好好学本领,净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威远一边回忆着一边说。
“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六岁就开始想那些?”昭音不知道是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突然间就来了兴趣。
威远敲了一下昭音的脑袋,以示惩罚。
昭音捂着脑袋,不怕死地继续说:“也对,你肯定从小就很帅,有很多小女孩追着你跑。”
“你肯定从小就很漂亮,有很多小男孩追着你吗?”威远饶有兴趣地继续着这个话题。
“有啊。”昭音不要脸地打趣,“你看看我的绯闻有多少,都是排着队在觊觎我的美貌。”
威远真是被她逗笑了。看着她孩子般的笑脸,威远惊觉两人已经相处了将近三年。
刚收归她的时候,她冰冷成熟,拒绝与任何人建立联系。威远当初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一天能和她分享秘密,能这样跟她肩并肩坐在草地上,打着趣,聊着天。
马蹄声渐近,是徐管家带着女儿回来了。他身上背着一个大行囊,六岁的女儿坐在他前面。
威远和昭音从草地上站起身。
徐管家在两人面前停下马,说道:“没有多少东西要带。我们出发吧。”
昭音跨上马的时候,看了一眼徐管家六岁的女儿。
小姑娘很乖很安静,看到昭音在看她,便给了昭音一个甜甜的微笑。昭音也温柔地冲她笑了一下。
昭音想象着,霍家该有多么恶毒,才能忍心把这样一个幼小的生命当作筹码。不过他们从头到尾做的那些事,似乎也没有一件不怀着恶意。
然而,报应未必会落到他们身上。他们害了多少人,现在却依然在里堂呼风唤雨。而昭音和天晴,两个只是想好好生活的人,却要遭受无端横祸。
这个世界上,终究有没有善恶有报?活了二十多年,昭音依旧得不出答案。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也没有那么重要。有的时候,人活着,不过是活个良心,活个骨气。
四人三马,终于朝着香邦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