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生听到昭音的计划,便开口问她:“你打算直接在月边谷动手吗?”
“怎么可能?月边谷的保镖们会把我掰着吃了。”昭音自嘲地笑了笑。
昭音当然知道,最好的动手地点是月边谷。贵族睡妓/女,毕竟还是能瞒则瞒,因此安君平至多会带一两个亲信,并且毫无防范地走进月边谷,此时便能轻松制住他。同时,这里环境隐蔽,不像在外面动手,会引起骚乱。
但是作为红灯酒绿的场所,月边谷在夜晚必定会增派人手。他们哪会允许昭音干这样的事?
除非有人把他们制住。
然而,昭音无法对六生开口,请他帮这个忙。
六生现在尚且只抓了妓/女,如果再卷得深一点,牵扯到香邦的争斗中来,怕是要后患无穷。
谁知六生主动开口:“我找人帮你。你在月边谷动手吧。”
昭音平静地摇了摇头,“哥,我不想把你卷得这么深。你在怀曼的事情上帮了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六生转过头来看着昭音,问她:“你一个人,要怎么做?”
昭音告诉六生:“我会直接对安君平动手,速战速决。”
六生笑了笑,然而没有带着任何邪魅,“哪有那么容易?”
“但我不想再把你牵扯进来。”昭音说道,“我是想救人,不是想害更多的人。”
六生看着昭音低垂的长睫毛,挺翘的鼻子,精致而流畅的下颌线。
真的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容貌,丝毫未变。
“二二零,”六生开口,“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确定,”昭音轻声回答,“我必须要这么做。”
六生轻轻皱了皱眉,问道:“二二零,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让你心甘情愿做到这个地步?”
昭音听到六生的问题,转过头来,与他对视着。
昭音一开始并不信任六生。
六生一开始也不信任昭音。
六生对昭音说的保她平安,自然是真的。但是在这之前,他需要确信,昭音不会存心害他。
他做了多年的情报工作,习惯了谨小慎微提防着身边的一切。当他那天看到昭音逃命似的出现在他门口,脸色惨白,几近虚脱,额头还带着伤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昭音遇到了危险,来找他求救。
然而,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先是给了昭音水和食物,并亲自看着昭音狼吞虎咽,之后渐渐转好。这一切,的确没有一处像是装出来的。
继而,他问昭音为什么过来。
昭音的答案却是,她要买情报。
昭音没有提自己遇到了危险,没有提想请他帮忙,只是淡淡地说要买情报。
不管昭音是认真的,还是另有目的,总归,他选择先顺着来,看看昭音下一步如何行动。
于是,他带昭音来到一间有床的房间,与昭音面对面坐着。
他想看看昭音的反应,听听昭音要说的话。床上的枕头下藏着刀。如果有需要,他随时可以动手。
昭音的双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问了昭音三个问题。
昭音的答案全都是在和他打太极。
他知道,昭音也不相信他。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近昭音。昭音也站起身,表情依然淡定,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
他微微低头直视昭音漂亮的眼睛,开出了情报的价格,想看看什么样的情况,才能打乱昭音的平静。
但他没想到,昭音听了这个价格,没过几秒钟,便踮起脚尖要来吻他。
昭音准备付给他。
他挡住了这个吻。
然而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微微诧异。
昭音到底遇到了什么?又究竟是为了救谁而如此坚定,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争分夺秒?
他把情报给了昭音,没收她一分钱,也没碰她一根头发。
昭音找他要刀,他便从枕头下面拿出藏着的刀。这是他在光明正大地承认,他刚刚试探了昭音。
昭音向他道了谢,独自离开了。
没有向他求助。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独立。
既然昭音没有开口,他便本没打算出手相助。
然而,每过一分钟,他就会想起额头上有伤,体力又刚恢复的昭音,现在正单枪匹马拿着刀,去了月边谷那种地方。
他终于决定带上面具,带几个人去看看。
果然,月边谷里一片狼藉。他看到昭音的手臂淌着鲜血,正和对手用刀互抵命门,僵持不下。
昭音的不远处,还有另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正捂着下巴呻吟。
这还真是拼尽了全力。
他微微觉得无奈。昭音宁可如此冒险,也不愿意向他开口求助?
虽是多年未见,却真的连一丝信任也不再留存?
他帮着昭音,绑了怀曼。
当他第二次问昭音同样的三个问题时,昭音终于透露了一些细节。
他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一个叫乔威远的男人。
而昭音要冒的,是比独自闯月边谷,更大的险。
如今,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便再也无法丢下昭音不管。
但他很好奇,这究竟是怎么样的男人,能让昭音做到如此地步。
此刻,他正看着昭音的眼睛,等着答案。
昭音缓缓开口:“一个护了我三年的男人。”
六生又问她:“甚至值得你赌上性命吗?”
昭音垂下眼睛。
就在六生以为昭音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时,昭音却开了口。
“我跟在他身边三年,他从头到尾,一直信任我,保护我,在我需要的时候,寸步不离地陪着我。”昭音告诉六生,“这次也是一样,为了我,他牺牲了自己的逃跑机会。”
六生听着昭音说的话。
“我是有良心的人,哥,”昭音又抬起头来看着六生,“我知道会赌上性命,但我必须要尽全力救他。不论结果如何。”
六生看着面前的人,竟有一瞬间突然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如今的昭音,还是当年的二二零。
又或者,昭音和二二零,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变过。
“我会帮你。”六生清晰地告诉昭音。
昭音刚想开口,六生却直接说道:“二二零,我也是有良心的人。”
昭音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世界上从头到尾,就没有过什么六生。从来只有那个善良的大哥哥。
所以六生才会一直叫她二二零,而不是昭音。
所以六生才总是会不经意间安静而内敛。
所以六生才跟她说会保她平安。
因为六生,从来从来,都只是大哥哥。
昭音看着六生的眼睛,没有再拒绝,“大哥哥,谢谢你。”
六生对她笑了笑。
等昭音恢复好了体力,六生便带着她,和几个手下一起,把月边谷的人牢牢地控制住。他们在店里埋伏起来,等待着晚上十点钟的到来。
在他们的逼问下,月边谷的人终于透露,安君平每次过来,都只会带一个贴身手下,伪装成商人来这边做生意的样子。
在十点之前,昭音总算有了一些完整的时间,稍微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她思索着,要让安君平直接签个永久特赦令。威远既然对香邦有功,便特赦威远及其后代,不再受乔家身份连累。
讽刺的是,乔家本是堂堂正正。然而香邦王室加以迫害,竟使这样一个家族及其之后的每一代,都有可能生活在“乱臣贼子”这样的罪名下。
既然对手不择手段,昭音便干脆做得更绝。
昭音决定,今天晚上绑了安君平,利用这块玉佩威胁他,拿到特赦令后,便把他扣留在这里。等明天中午开庭之后,处死威远之前,再带着安君平回到香邦,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让安君平亲自宣读这张特赦令。
而重要的一步,便是不能让安君平一回到香邦,便控制住昭音,销毁特赦令。
昭音能想到的方法,便是继续利用这块玉佩。
事情结束后,玉佩自然是要还回去的。不然如果安君平从此被控制住了把柄,甚至有可能走上极端,暗中处理手握把柄的人。昭音的本意只是救出威远,至于安君平和谁睡,是他和他老婆之间的事。
只是还回玉佩的时间必须要讲究。
如果在开庭审判前,安君平拿到了玉佩,他必定会立即逮捕昭音,秘密撕毁特赦令。昭音便会前功尽弃。
因此,必须要在开庭结束,安君平亲口宣读特赦令,把威远放回团里后,才能把玉佩还给安君平。
只是,如果昭音一路把玉佩带在自己身上,势必不安全。安君平甚至可以在路上找机会杀了昭音,搜回玉佩,再撕了特赦令,光明正大回到香邦。
所以,唯一的方法便是,把玉佩先放到另外一个人手中,等到威远安全回到香邦,再让这个人把玉佩寄回给安君平。
只是,这个人,必须是值得信任的人。不然,昭音极有可能被趁此机会敲诈一番。
六生和昭音现在正坐在月边谷的前厅。昭音手肘抵着桌子,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把那块玉佩举在眼前。她微微皱眉,表情严肃,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六生端了一碗面,走到昭音身边,放到她面前,“吃点东西吧。”
他已经看着昭音保持这样的状态很久了。昭音自从上午在他那里吃了点东西,就再也滴水未进。他怕昭音马上又要虚脱。
昭音没有去看面前的食物,而是看着六生的眼睛,问他道:“哥,我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很重要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