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歌国・司雪殿】
来到翎歌国第二十日。
短衣像往常一样在殿外偷偷看着伯齐,她轻轻抓着木窗,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很失落。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那些纸灯笼里的烛火慢慢熄灭,伯齐在批阅完一天的政务后如释重负地走出宫殿时迎面遇见了正在发呆的短衣。
“短衣,怎么又不听话了,不是说过夜里凉,早点入睡么?”他轻轻捏着她鼻子,脸上露出心疼的笑容,短衣一时不知所措,低着头,手上的灯笼悄然滑落,“短衣,怎么老是这么不小心呢……”
伯齐笑着弯腰捡起了走廊上滑下的灯笼,他轻轻地搂着她,说不出抱着她时的那种感觉,温热的脸颊蹭着胸膛,轻轻喘息着犹若细雨,他从未这么在意过怀中的女孩,纵然嫔妃三千,也不敌她一颦一笑。
突然雾起了,皇城的灯笼仿佛斑鸠迷离的眼神,找不到大雾里的景象了,他慢慢脱去风袍,为她披上。当他温柔地为她抚平吹乱的长发时,短衣莫名地心疼了,哭着说道:“伯齐,我们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因为繁重的政务,他常常深夜才能躺到她的身边,尽管短衣一路上抓着伯齐的袖子,但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好像一个不经意间就会发现眼前的一切悄悄的消失了。
她安慰过自己,也许正如大臣们议论的那样,她不过是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孩,凭什么拥有那么多呢。
短衣的眼角湿湿的,月光与大雾交接,涟漪成汽,夜莺唱着歌飞过。
此刻,他背后的风袍又像第一次遇见时那样在独角兽上袍猎猎作响,她觉得自己好自私,不该束缚住伯齐,毕竟他生来就是王,翎歌国所有人的王。
伯齐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看出了面前这个脆弱的姑娘内心的故事,在走廊的转角处,他突然跪在青灰色琉璃铺就的大地上,黑色的双眸里拉扯着无限的深邃的星光,他虔诚而认真地说着:“请问短衣姑娘,愿意嫁给伯齐先生吗……”
那时翎歌国的夜空中漫漫飞雪,如同白蝴蝶落到皇殿的红瓦上,一切都被大雪拥抱着,就在这样幽深的夜里还有一群大臣们怀着心事快速走入宫殿,原来伯齐早让人快马加鞭通知所有人,今夜要宣布迎娶短衣的消息。
“王,当真要娶一个民间的女子?”
夜色仿佛冰冷的潮水淹没着整个国度,也吞噬着每个人内心的秘密和惶恐,整个世界安静得像都是聆听者。
所有的大臣都被集结到了皇城的宫殿上,那些经历了几代国君更替仍未倒台的大臣们语气之间对伯齐要娶短衣为后的消息表示不满。
“怎么可能!我们的王真要娶那个女人吗?!”
“是呀,我也不相信,我们堂堂大国竟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
伯齐看着臣子们你一言我一句,他沉默不语。
他早早料到这个消息会让他们难以接受,所以事先让短衣回寝宫入睡。
尽管中州并不像魔族那样立于北国极冰里,但是,初冬的夜,依然带着不轻的寒意,特别是在靠近下一日的交接点,皇城的等光还没来得及把这座被黑暗笼罩了一夜的幽暗之都照耀得温暖,新生的温度又被吞没了。
那些大臣的皮肤暴露在风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伯齐高高地坐在水晶座上,用一种静到可怕的眼神目睹者面前的这些老古董诋毁着短衣,他不能将情绪表现出来,他无法轻易得罪这些翎歌的分支统领,谁叫他是翎歌国的王呢。
这时,一个披着古铜色铠甲甲的白眉老人猛然地跪在了地上,殿上喧闹戛然而止,他的声音雄浑而有力:“难道王就这么不在乎我翎歌国的颜面吗?一定要娶一个才相识不过一个月的女人。”
所有人沉默了片刻,但宁静总是转瞬即逝,
大将军苏白嘴角滑过一丝诡异的笑容,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着:“老王爷未免杞人忧天了,皇室与民间联姻,有何不可?”
那个披着铜色铠甲的老人立刻转向边上的峨冠博带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说:“你我都是先君亲点的辅政大臣,你怎么会如此糊涂。”
苏白是翎歌的大将军,慈眉善目,胖胖的身材给人一种敦厚的感觉,门外的大雪被吹了进来,寒风灌进袍子里,苏白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从容地说着:“我国从未明文规定王族不与民间联姻,娶一个民间女子又有何不可呢。”
伯齐坐在水晶座上,大殿里回还回荡着苏白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如雷轰隆顶,他依旧没有回应,眉峰似高山般冷峻,纹丝不动。
堂堂翎歌国的国王真要娶一个民间女孩,这叫翎歌人怎么看,敌国叙白国又一直虎视眈眈,若借此机会生出事端,势必打破国家百年的安静,老王爷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虑,但苏白的话确又让自己无话可说。
“可……”
“你就是太顽固了。”
最终,苏白和老王爷不约而同地看着伯齐,渴望从这个男人的眼中寻求最后的答案,可伯齐的脸上至始至终都保持着超乎年龄的平静,与其说那是平静,不如说是威严,十四岁那年第一天坐在水晶座上时,他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大家,那双海蓝色的瞳孔,让注视的人浑身颤栗。
殿外的风雪变得更加得大了,宫殿的地面也变的异常冰冷和坚硬,跪着的大臣们有些不强壮的开始发抖着。
“够了!”没有短衣的天下那会是何等寂寞,世间从此尽是荒凉,伯齐终于无法忍受眼前的争议起身离开了宫殿,只留下了一句话,“我一定会娶她,就算她是山间狐媚,我亦甘之如饴。”
喧闹的人群彻底散了,苏白不顾风雪留了下来,站在大雪纷飞的城墙上,俯瞰着城外夜色里歌舞升平的酒肆,嘴角轻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