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混乱声戛然而止,世界好像只剩下顾娅珊的那句,“你,是不是聂家人?”
顾娅珊直视着女人的眼,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真诚又可信。
如果她是聂家人,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
她就是那场在车祸中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女人――聂凌峰的母亲。
当年车祸后,聂家人只当是出了意外处理,除了聂凌峰外,聂家没有一个人会把这庄意外和阴谋联系在一起,甚至聂老爷子还一力压下了由此而来的所有风波。
只是匆匆将车内残存的尸体认回,连基本的nda都没有比对,就发了丧。
据聂凌峰说,当年有人在车祸现场指认见到了聂丰强的身影,车祸后聂丰强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年聂凌峰还小,聂老爷子坚持要拍棺定论,车祸成了聂凌峰心中悬着的迷团。
事隔多年,聂丰强重新回到聂家,身边又恰巧跟了一个身份神秘的女人。
如果大胆的将一切所谓的“过往”推翻,那余下的所有不切实际,会不会就是那个所谓的真相。
顾娅珊的眸中含着不合逻辑的希冀。
度假山庄的灯忽的在一刻全然亮起,越发衬着她那双眸烁亮。
山庄内的通讯网络已经恢复,女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迟了迟,只是在顾娅珊的屏息下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拉过顾娅珊的手在她掌心写下。
――不要报警,我很好。
这七个字。
她轻轻推了推顾娅珊的手臂,没有半点粗暴的恶意,像是温柔的劝说她离开。
聂丰强的反应速度很快,山庄内灯火全息的片刻他就已经趁着夜色离开。
发现了他的动静,聂凌峰并没有阻止,从断电到恢复网络所有的时间都是他们计算过的。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打算说些什么,那么警报四起的十五分钟就足够全盘脱出。
聂丰强找到神秘女人的时候,她正在一堆灌木从旁,独自一人,身边没有跟着齐月。
他停在原地往四下扫了一眼,没有发现聂凌峰一行人的身影,随后叼起一根烟含在嘴里,点燃烟头,狠狠往肺里吸了一口气。
他吐气均匀的吐出一圈烟雾,眯着眼隔着朦胧的一层雾似真似假的始终注视着那个中年女人。
痞气风流的本性让他看人的时候眼里总带着几分轻佻。
衰老退化的肺似乎已经经不起任何烟草的荼毒,猛地让他咳了几声。
聂丰强气急败坏的将吸了半只的烟丢在地上,狠狠用脚尖捻灭,面部褶皱的沟壑里皆是不满。
他老了,可还活着。不远处的那个人,活着却像是死了。
晦气!
聂丰强从裤兜里拿出口气清新剂猛地往嘴里和手上都喷了几下,然后将掌手聚起呵了一口气。
在确定自己嘴里和身上没有烟味后,这才骂骂咧咧地走到中年女人的身边。
女人耳边的脚步声渐近,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又恢复了那副气沉沉的模样。
“齐月那死丫头呢?”聂丰强问。
女人恍若未闻。
“是不是聂凌峰的女人把你弄到这里的?”聂丰强走到她的面前,不满地啐了口痰,“就是那天在银杏树林里我想砸死的那个。”
“她跟你说什么了?”聂丰强似乎已经习惯了和她对话时自言自语。
“晚上那小崽子喊我,我就知道他们要干嘛,见到你又怎么样,还不是灰溜溜地自己跑了,我聂丰强会怕吗?跟我比,这些小崽子们还嫩着呢。”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聂丰强突然有些烦了这种自问自答式的对话。
他用舌尖将所有的牙齿都数了一遍,然后闷闷地吸了口气,毫无征兆地就发了怒。
女人脸上的墨镜和口罩被他扯下,露出红肿的眼和布满疤痕的脸。
聂丰强好久没见她哭过了,或者说,好久没见她脸上有过表情了,最后一次破口大骂对他诅咒了些什么,聂丰强到现在都还一字一句的记着。
只是久远到忘了是哪年哪月哪个时辰。
她是个文化人,即使再气极败坏,说出来的话最多也就是文人无伤大雅的那些不痛不痒的话。
聂丰强静静欣赏了一会她难得的失态,看她眼里的泪水蓄满流出,随着脸上蜿蜒的疤蜿而下。
女人无声的流着泪,连抽噎声都没有。
她几乎整张脸都因为灼烧而毁了,脸部的神经已经不能动了,她只能用那双几近老朽的眼来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死寂。
聂丰强阴恻恻地笑了,“我差点忘了,你是个哑了的残废。”
他夸张的笑出声,大手一伸,一把抹去女人脸上因为疤痕而并不清晰的泪痕,“就算他们看到你又怎么样,哪怕聂凌峰现在站在这里,恐怕都认不出你这张脸了。”
“你现在太丑了……他看了估计会被你吓死吧。”
“也就我不嫌弃你了……”
“别说,你这张脸看久了,我还挺喜欢的,至少不会给我惹麻烦。”
“我既然敢带你回来,就不怕他们见到你,现在你人也见了该死心了,能乖乖留在我身边了吗?”
聂丰强重新将女人的口罩戴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表情却闪过一抹阴狠,“但是他们该死的居然让你哭了,医生说过,你经不起情绪波动,聂凌峰是想你死。”
他的眼睛瞪的用力,眼球都要跳出眼框。
他发出切齿的暴怒,嘴角毫无规律的抽搐着,“他们不让我快活,那我就不让他们快活。”
中年女人听了他的话,恐惧的抓住聂丰强的手,重重地摇了摇头。
她难得主动,聂丰强一脸享受,手刚碰到她的手背就被急忙收了回去。
聂丰强也不生气,用刚才碰过他的指尖放在鼻尖下猛地一嗅,身子毫无克制的抖了抖。他舒心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心情又好了一些。
“你放心吧,除了要他们的命,我多的是方法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