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考之后,一众考生的心情可谓是百态萌生。
考而不中者失声痛哭的比比皆是,考中者纷纷庆幸,开始大肆庆祝。
这天夜里,整个汝宁府都变得比往日鲜活起来,茶楼酒肆歌舞升平,庆贺着新秀才们的成功。
有人问,考中个秀才而已,何必如此开怀?可考中秀才何其容易啊。
而且,考取秀才以后,便是身带功名之人,在当下,是有一定特权的。时常在贴吧和网络上看到有人将古代功名与现代学历进行比较,看到有人说起,秀才就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大学本科毕业。
那么,请问。
大学本科毕业生,在当下社会,拥有什么样的特权?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又有多难考?当然,如果你是985211毕业,那的确不容易。
要知道,秀才在大明,可以拥有面见县官而不跪,免除徭役,不予上刑等等特权的。每年还要定期参加考试,若考试不及者,会受到申斥,警告甚至除名。
所以,秀才,并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学位。
说回汝宁府,沈康等鹿鸣学子,在当夜与其他中选者一样,私下里进行了小范围的聚会。
聚会当中,宋渊的情绪已然好转,甚至还能与众人一同把酒言欢、吟诗作对。
酒过三巡,宋渊举着酒杯,双颊泛着酒后的红晕,摇晃着身子,来到了沈康等人面前。
此时此刻,周身的同窗们大多已经酒醉七分。
场面变得喧哗起来。
他这就这么默默的站在他们面前,扬唇而笑,一举酒杯,喊道:“待你等归来之日,我宋渊定当考取秀才功名,若违此誓,如若此杯!”
说着,他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然后,狠狠的将酒杯摔在地上。
酒杯破碎成了数片,宋渊的脸上却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他的神情,像是一个得胜的将军,充满了骄傲!
沈康不知道,宋渊究竟能否达成誓约,但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有一个可达成的目标,并为之付出努力,这本身就是一种无上光荣。
人要有梦想,梦想的意义在于,你有一个明确的奋斗目标,无论这个过程是充满荆棘,还是饿虎环伺。荆棘划破你的肌肤,饿虎咬伤你的骨肉,在你身上留下无数伤疤。
可当你获得成功,获取荣耀,这些伤痕啊,它都是闪烁光芒的,因为,正是它们,见证了你的生命,是如此鲜活。
沈康站起身来,撩着衣袖斟了两杯酒,一杯自己拿在手中,一杯递给宋渊。
宋渊接过酒杯,沈康举杯道:“这第一杯,敬我们同窗之情,永不离散。”
宋渊略歪了歪头,笑着点点头,二人略微撞杯,各自一饮而尽。
沈康转过身,拎着酒壶,又为二人斟酒。
酒斟满,沈康举杯道:“这第二杯,敬我们的未来,愿未来岁月,依然如年少之时。”
宋渊略微想了想,愿未来岁月,依然如年少之时?
是啊,人都会长大,宋渊努力的回想着,当日初次见到沈康时的情景。发现,不知何时,他恍然快要忘记那些情境了。
沈康年纪略小于自己,他的天资却让自己望尘莫及,这些年读书,他仿佛一直在追赶他的脚步。
隐隐的,在自己心中,也经常与他比较。
可当日初见沈康时,沈康那一句:为庸人所见,皆为庸人,大道以心为上,身外浮名终究如梦幻泡影,交人交心才是大道。
那一句:沈康行事光明磊落,作为随心,山人有灵,何能被樊笼所困?
那少年,是多么的夺人眼球啊!当初侧自己,不也被他的风骨所折服么?
不忘初心,谈何容易?
宋渊咧嘴笑了笑,依然点头,沈康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唇角带笑,二人目光交错之间,又是一碰杯,将酒饮下。
沈康第三次斟酒,在座的同窗们便停止了喧哗,纷纷看向站在酒桌边的二人。
宴会一时间静了下来,沈康举杯,道:“这第三杯,愿宋兄无论何年,豪情壮志不减,金榜题名时,我们同行!”
宋渊忽然笑了,他露出白牙,点头道:“好!我宋渊此生此世,都会记住这三杯酒,与君共勉!”
沈康点点头,二人目光再看向对方时,全是坦然。
“好啊!”孙周“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醉酒,身子连晃了两晃,旁边的王陆安赶紧扶了他一把。
孙周笑着,道:“待来日你们游学归来,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老兄长啊,哈哈哈!”
江柳愖是这些人中醉的最严重的,一来是他这个人逢举杯,必然不会落下,二来,他年纪就在这放着,又不懂得如沈康一般,控制自己,哪有不多的道理?
他傻笑了两声:“嘿嘿,嘿嘿。”然后道:“若是白兄也在,就好了!”
白兄,江柳愖指的,是白启常。
白启常离开汝宁府这么久,第一次被人当面提起,在座众人大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免有些尴尬,纷纷将目光悄然移到了王麓操和沈康身上。
王麓操恍若未闻一般,并没有做出回答。
沈康低笑了笑,没想到,王麓操这人还挺记仇的。
他扬唇笑道:“江兄想念白兄,我们可以绕道去长洲看望他。”
江柳愖丝毫没有察觉身边众人的尴尬,听闻沈康这句客套话,却是当了真,眼光登时一亮,拍着桌子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康泯然点头:“君子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我说了绕道去长洲看望白启常,又没说什么时候去,哼哼,者可不算是毁约啊。
江柳愖哪知道沈康心中所想,连连点头,还忍不住出口赞道:“沈三郎就是沈三郎,胸怀宽广,不计前嫌。反观那个高门子弟,常自诩自小启蒙,学富五车,却是个十足的小心眼儿,没得让人笑话。”
王麓操这还能忍?
他斜睨着醉醺醺的江柳愖,微微一笑,一边以折扇扇着胸口,一边笑道:“江贤弟醉了,愚兄亲自送你回府吧?”
江柳愖可算是有机会在外面多待几天,哪能愿意回家啊,特别是还喝的如此醉的时候。
若是被母亲看见,还不声泪俱下的责备他?
而且,那王麓操的叔父早已官复原职,自己那父亲多次写信叮嘱自己,要与王麓操好生相处,好生相处,万万不能得罪,万万不能得罪......
他这个人就是健忘,但却不会忘记重要的事,想想自己方才的确有几分过分。
江柳愖小脸一扬,露出能屈能伸的谄媚笑容:“王兄客气啦,太客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