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这阵子忙着分封功臣,几乎忙得跳脚。大部分人几乎没什么变动,但是宋问便被她直接封直一品的太傅,兼翰林学士。
其余跟着她的人,她也论功行赏,算是大体将眼前的事情定下来了。
等到终于松一口气的时候,顾遥才挑了最最板正的竹纸给孟辞写信。
大概是近来忙着批折子,她的字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显得极为潦草。所以写过孟辞的信也是如此。
顾遥写上蔡的荷花正好,问孟辞可要回来看赏荷花。若是不愿赏荷,那便回来与她叙叙旧。
但是信就要寄出去,她又忽地不好意思,将信要回来了,重新写了一封。
便老老实实地说,自己在众人的支持下直接逼宫,如今已经称帝了,赶紧回来觐见新帝,顺便与她喝喝山楂酿下下棋。
但是纠结半天,顾遥干脆把两封信都塞给了太监,快马加鞭地送到了西北月亮城。
信未至的这些日子,她除了处理政务,偶尔也与人闲聊。
崔姮一死,崔家也是元气大伤。崔家家主崔瑾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但是崔家与士族的关系盘根错节,崔家这样与她疏远起来,各地士族竟然也对她颇为不屑的样子。
说到底,就是轻视她是女郎。
顾遥郁闷归郁闷,但是也没法子为自己辩解,于是也装作不知道。总归没有皇帝赶着上去求他们来做官的,顾遥不急。
士人对她的不满一点一点被发泄出来,纷纷以孔家儿郎不屑于为女子俯首由,时不时作些诗讽刺她。
这时候一首短赋忽然传出盛名,作者是那个声名满天下,曾是世家公子之首的崔五郎。此人仙气飘飘,高贵恣意,没有一个读书人不崇拜他的。
没有人不崇拜仙人。
这短赋没什么多余的用处,只是用来夸赞当今圣上的。从对方年幼时说起,再是闺中如何窈窕大方,到了书院里惊才绝艳,更是洋洋洒洒将其才艺将得天下之才尽归杜杳的势头,到了其在战场上勇退月氏人,更是引得人热血沸腾,更不提最后对其登皇位的一番褒扬。
同样是夸捧人的诗赋,叫崔五来作,也是字里行间洋溢的仙气与才气。若是换了人,也只能得到几声溜须拍马的讽刺。
但是崔五郎崔珏不一样。
整个士族和寒门读书人风气猛地一变,飞快地转向开始赞扬顾遥,称其沧浪书院何等有才,称其入战场何等有勇气。
但是隐隐又有一股传言流出来,说崔五郎曾特意为了顾遥,沧浪书院读书,其实是两人之间有段风月事。
顾遥在深宫里自然不得而知,将外头趣事的小太监也不敢说,至于她自己忙得要命,更是连问趣事的心情都没有。
等到孟辞一路从西北回到上蔡时,还没见到顾遥,便听到了坊间这样一桩关于顾遥的风月事。
顾遥得知孟辞回来了很是高兴,特意设了小宴给他接风洗尘。并且,她觉得还是要稍做拉拢崔家,而崔五和她关系极好,近日便会宣召崔五闲聊,此时的小宴自然也有崔五。
孟辞原本对传言不大相信,可一看到崔五,脸色霎时变了几分,但还是不动如山地坐下了。
“侯爷征战在外,实在叫人钦佩。”崔五依旧是风流不羁的模样,但是眼里确实是欣赏,甚至是仰慕。
孟辞是个很厉害,并且一定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人。
“过誉。”孟辞淡淡道,看了顾遥一眼。
少女安静地坐在上首,翠羽般的眉平而长,眸子漆黑又沉静,此时正安安静静地瞧着他。看到他看过来,于是稍微歪头一笑。
“许久不见了,不知侯爷可收到了我的信。”她虽然在外人面前有意表现得疏远些,却仍旧很是熟稔自然。
孟辞心中一动,想起她信里叫他回来看看她,便觉得心里忽然平和柔软下来。于是对着她笑了笑,温声道:“时间恰的好,我见园子里的荷花开得恰恰好。只是我不大爱看花。”
不爱看花,那自然就是回来看人的。
顾遥忽然有点窘迫,但是心里又暖得厉害,只是笑着,生怕说话会冲动,一举杯将自己的笑意压下去了,抬脸仍旧一片镇静。
“今年的荷花确实开得好。”
却没有人回答她,顾遥更加窘迫了。
崔五伸了个懒腰,懒散地看了她一眼,心道也是见鬼,竟然真的被她骗过来了。
说是宴上会有极好的琼华露,请他来品,于是他兴致勃勃地来了。谁知只能看这两人一本正经地互诉情衷,实在是没有喝琼华露的心思了,还不如回家睡觉。
“陛下,草民家中的浊酒尚温,便不在此多做逗留了。”
崔五便遁了。
顾遥自然请了其余人,但是大家都晓得这两位关系不一般,于是想法子推了。如今唯一一个奔着酒来的都辞了,于是席上也只剩下两人了。
她想了想,还是把围在四周的侍女都遣退了。
六月的天,其实有些热。但是此殿建在水上,时不时便是一阵凉风,还是十分惬意。
“你如何此时才回?”其实是她要挟他不许回来,免得崔姮提前动手,到时候计划又要乱。
“那我还是回去罢。”孟辞笑道。
顾遥给自己倒了山楂酿,然后道:“原来这般想要回去,我也不拦你。”
孟辞心口一堵,对顾遥道:“你与崔五关系不错?”她和崔五的关系一直都好极了,从前在书院里就是。
简直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又因为崔五不乐意了,但是顾遥今次有些不开心,也刻意挤兑:“自然,崔五人品性情都出众,与他相谈很是开心。”这也是实话,又不摆架子又博学,人品气度也好。
虽然知道顾遥是有意如此,孟辞还是忍不住咬牙道:“阿杳,如今是想要三宫六院了?”
顾遥一个没忍住,笑了。
对方重温这句话,也没忍住,笑了。
两人笑了一阵子,孟辞才板着脸道:“你的桃花颇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