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女子闻声一颤,捏在书页上的手,顿了一会,最终来是翻过页去,目光依旧聚焦在书本上。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对待她们的,或者是我帮不帮助她们复国?”
女子这般清淡的神态,到让程处弼来了趣味,继续问道。
女子呼吸瞬时转急,落在书页上的手又是一僵,这次停顿的时间更长了。
女子尽量调节着由内心震撼而调动起来的呼吸,促使心境稍微平和:
“奴家没有听闻前院有争吵打闹之声,想来就是大总管没有答应帮助我新罗复国,想来结果也不会是差。”
“额......”
这下到是轮到程处弼愕然了,继而点头发笑。
“你这段时日的汉学倒也没有白学。我答应她们,帮助你新罗复国了。”
那女子猛然将头抬起,睁大着水灵润玉般的眼睛,对视着程处弼。
这书终究是看不下去了。
这些时日的养气功夫,也白练了,终究还是没学到家,在他的三言两语之间就破功了。
“奴家多谢大总管大人大恩。”
只见她叹息了一声,将书签插入书页,把书本缓缓合上,从坐榻上起身,向程处弼盈盈一礼。
没错,这女子便是此前被新罗当成是救国的馈赠,献给程处弼的真德公主,金胜曼。
“只是,就算你们新罗复国了,新罗的君主也不会是你堂姐了。”
程处弼的声音说得很轻,语气也很平和,但言语中的内容却极有分量,宛如三山五岳般巍峨沉重。
金胜曼正要坐回榻上,只闻得程处弼这一声,娇躯一倾,若不是程处弼一手扶住,险些就要摔在地上了。
“怎么会......”
金胜曼一手抓紧心口的衣襟,程处弼适才的话宛如昆岗玉碎,又若五岳倾倒般直压在她的心头,令她喘不过气来,一手用力地抓着程处弼的手臂,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一个弃城而逃抛弃整个国家、背离全国百姓的君王,就算再度回到了国家、回到了王城,也收不回那些破碎的民心了......”
倒是程处弼主动拿起案头的茶杯给金胜曼倒了一杯热茶,需要喝茶的不是他,而是她。
金胜曼紧紧地捧着那杯热茶,明明现在是农历八月中旬,虽已入秋可气温且还有些偏热,但她的身子却直打着冷颤,手中的热茶,也成为她唯一可以依赖的温度。
“《荀子·王制》中有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程处弼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锦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金胜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目光猛的侧向案头的那本书籍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打开那本书,翻到了王制,惊恐的大眼睛紧盯着程处弼所言的那段。
良久之后,她摇了摇头,长长叹息着将书本放下,眼里布满了失落的愁丝。
“堂姐是我们金氏家族主族唯一一位纯粹的圣骨血脉了,若是堂姐人心尽失,不能复位为王,那我们金氏家族就要退下王位来!”
“不至于吧,除了你堂姐你们金氏家族就没有其他人是圣骨血脉了吗?”
程处弼平心地问道,此刻从他的视角上看,金胜曼就像一个彷徨落忧的单纯少女。
“除了大堂姐,还有二堂姐,还有我......”
金胜曼谈到自己时,有些骄傲,血脉的骄傲,但就那一刹那,瞬间又恢复了晦暗。
程处弼笑着道:“这不是还有人嘛,你们家族还是可以继续执政。”
金德曼摇了摇头,叹惜着道:“不,二堂姐善明公主,虽然是圣骨血脉,但已经嫁给了真骨的金龍树姐夫,所以她的血脉不纯了......”
“血脉不纯......难道说你们要保持血脉的话,是不能嫁人的吗?”
程处弼有些诧异,这似乎有些神奇,有点像西游记的西凉女国。
“那到也不是,要是她嫁的同样是圣骨,那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是圣骨,可金龍树姐夫并不是圣骨而是真骨。”
“出嫁随低,她的血脉一道也变为了真骨,而她生出来的孩子是真骨.......”
“不过,要是她没有嫁人,那她就是在家随父,随着伯父真平王的血脉,便是纯粹的圣骨血脉。”
程处弼冲着她眨了眨眼:“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是也是圣骨吗?”
“我......”
金胜曼刷的一下,满面彤红,结结巴巴,垂下脑袋,不敢和程处弼对视。
“你怎么了?”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金胜曼的脸色更是红艳,声若蚊鸣。
“可我们没有三书六聘,也没有正式拜堂成亲,再说我也没有对你做些什么,你的身......血脉还是干净的吧......”
程处弼脸一下就黑了,老子可什么也没干了,正人君子一个呀......
“从他们把我送来的那一刻,我就是你的人了......”
金胜曼害羞地觑视着程处弼的脸,面皮比含羞草还要来得娇羞,脸色比杜鹃花还要来得红艳。
“而且,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骨品了......”
说间,金胜曼还拧巴着额头,愁苦难耐地叹了口气,幽怨地瞪了程处弼一眼。
尼玛!这尼玛分明是瞧不起老子!
金胜曼这一眼,可没把程处弼给望穿,气得连声咳嗽。
“咱们先不谈这个,我问你,当初是谁提出把你送过来......”
看着金胜曼又要羞红过去的面容,程处弼连声打住。
“是金龍树姐夫向堂姐提议的,怎么了?”
“金龍树?”
程处弼眉头顿时紧蹙。
“那除了你们金氏家族,昔、朴两家还有圣骨的存在吗?”
“昔乙祭大人,还有朴毗昙大人,都是圣骨......”
金胜曼回答时,可怜巴巴的。
“对了,这段时间,你要是想去走走亲戚,看看朋友的,也是可以......”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金龍树、昔乙祭、朴毗昙......
从金胜曼房间出来的程处弼,眼眸分外深邃,这新罗的一场大戏,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