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万历皇帝和张居正同现在李二陛下和魏征发生的事情,相差无二。
可是,事实上确实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因为张居正确实是一个生活奢侈、作风极差、表里不一、道德败坏的人!
万历皇帝虽然在张居正死后对待张居正的清算有些过狠,但是却事出有因,事出有名。
可是魏征和张居正却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
魏征是一个严格践行儒家君臣之道、生活俭朴、自我作风扎实、表里如一、道德品质高尚的真君子,他不该受到这般不公正的对待!
若是魏征和张居正是一丘之貉,程处弼也不会站出来为魏征说法、呈情了。
“可是您难道真认为,杜正伦和侯君集,真没有宰相之材吗?”
和李二陛下四目相对,既然了解事情的原因,程处弼也做好了对症下药,说辞也更为明确和深入。
“恕小婿斗胆,小婿亦认可魏文贞公之语,杜正伦与侯君集皆有宰相之才,只是此二人不一定有宰相之德!”
“才德,古来难以相论,然魏武帝非为王时曾言‘唯才是举’,岳父大人今为天子,为何苛求一魏征呢?”
侯君集有宰相之才,这已经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事实,自贞观四年任职兵部尚书到之前因为谋反被杀侯君集此前担任过十三年的宰相,现实就摆在眼前。
杜正伦虽然没有在贞观朝成为宰相,但是程处弼知晓,杜正伦确实有宰相之才。
因为他在历史上的高宗朝担任宰相,历任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后又兼任户部尚书、升任中书令。
对于李二陛下而言,侯君集自然是没有什么话,这是他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宰相,若说侯君集没有宰相之才,那他李二陛下第一个就是瞎子。
至于杜正伦能文切谏,直道见委,在他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中书侍郎,李二陛下也认同杜正伦有宰相之才。
才德,才德,也是要分开。
魏征也只是说了侯君集、杜正伦两人有宰相之才,也并没有说他们两人有宰相之德,这件事情他还真怪不了魏征。
若是说起识人不明,那他肩上的责任可就更大了,他可是让侯君集做了十多年的宰相。
李二陛下清明地颔首,示意程处弼继续说。
程处弼坦然地看着李二陛下道:“且小婿不明,魏文贞公为什么要结党营私?”
“历来结党营私者,所图不过有三,名、财、权而已。”
“若说名,魏征身拜宰相,死追司空,谥号‘文贞’,蔚为我朝文臣追谥第一人,其还有何名声可图?”
“若说财,魏征家徒四壁,穷困潦倒,葬以小车,娶难为聘,连岳父大人都打算因为魏叔玉之穷困而取消其与衡山公主之婚约了!”
“若说权,魏征位列侍中十载,岳父大人屡次三番欲拔擢其职,可魏征谨守门下,劝谏诏谕。”
“且魏叔玉,任职一主簿几近八年,若非岳父大人因魏征之丧,感其毕生之功,提拔魏叔玉为光禄寺丞,只怕魏叔玉还要在基层压得更久。”
“古语云:‘结党营私’,名、财、权,魏征三者不缺,既然不能营私,那岳父大人以为魏征为何要结党?”
这才是程处弼最大的依仗。
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动机吧,可魏征这里,没有任何的动机,没有动机的事情,就变得一切都不合理了。
李二陛下几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长叹一息,正色地看着程处弼说道:“是朕错怪了魏征......”
思前想后,他想了魏征的许多事情,除了这件事情,魏征并没有任何结党营私的迹象或是言行。
而且,就是这结党营私,诚如程处弼所言,也是站不住脚跟的,魏征完全没有任何的理由要结党营私,他什么也不图、什么也不谋。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已经完全想通了。
魏征在他心中的形象又恢复到了之前那般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想通了一切之后,豁然开朗的李二陛下,站起身来,向着殿外喊道:“李德全,笔墨伺候!”
“小婿替魏文贞公,多谢陛下圣恩!”
看着李二陛下写下追回销毁御笔亲题的碑文的圣旨时,程处弼高兴坏了,欣然地向李二陛下参拜一礼。
虽然即使没有自己若是按照历史的行情,李二陛下事后也会后悔此事,在事后召见魏征家人,赐劳妻子,以少牢之礼祭祀魏征,又将刻字文碑,重新立上。
可是那是在历史上李二陛下亲征高句丽归来之后,但是现在不同,现在高句丽已经覆灭了,都成为大唐的疆土近十年了。
程处弼可不知道李二陛下何事才会想起魏征来,不过,现在魏征的墓碑能够在自己手上保住也是一件大好事。
“贤婿,何谢之有,若非贤婿,朕几度坏了魏征清名矣!到是朕该多谢贤婿才是!”
停笔之后,到是李二陛下开心地向程处弼大笑道谢。
程处弼挽救的不仅是魏征的清誉,更重要的是挽救了他的内心,是他那颗敬畏魏征、以为楷模的内心。
“陛下,那小婿这就领着这副圣旨,去将前道圣旨收回成命?”
程处弼眼看着李二陛下,可心思都在李二陛下手上这封刚刚写好、盖好玺印的圣旨上。
“不用,朕还有事要和你商量,这件事情让李德全去处理就好。”
李二陛下断然地拒绝了,将诏书卷好,交到李德全的手上。
“李德全,你立马持着这封诏书去将朕此前写的那份诏书追回,不得有误!”
“喏!”
李德全恭敬地接过诏书,快速地退出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