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州都督府正厅。
自从程处弼率军进驻嘉诚县之后,这松州都督府,就成为了他剑南道行军大总管的驻地官署。
“禀报大将军,松赞干布麾下吐蕃使者小论吞弥桑布扎求见!”
程处弼正领着从交川县收敛因吐蕃袭击而阵亡官员将士尸骸回来的郑仁泰、韩威等军将在厅中商议如何处理安葬时,这时薛仁贵从厅外走来禀道。
程处弼剑眉一蹙:“吐蕃使者小论吞弥桑布扎?”
“启禀大总管,此人出自吞弥部落,是松赞干布的核心智囊人物,小论相当于我大唐的宰相......”
韩威见程处弼眉宇蹙起,还以为程处弼是不清楚桑布扎的身份,随即向程处弼介绍道。
但言说之间,韩威也向着程处弼提点出来自己的疑惑之处:
“只是末将不解,吐蕃军政明确,外交之事自有纰论,也就是相当于我朝鸿胪寺之职处理。
这出使松赞干布不派遣噶尔东赞前来,却派遣吞弥桑布扎过来是何缘故?”
熟知唐朝历史的程处弼自然是清楚吞弥桑布扎的身份。
他不仅是松赞干布的重要心腹,是吐蕃最为年轻的宰相,还是吐蕃负有盛名的语言文学家、翻译家、佛学大师。
不过,桑布扎并非是程处弼派遣到吐蕃的锦衣卫密探,程处弼也并没有往吐蕃派遣过任何的佛教密探。
因为往青藏高原上派遣佛教密探是根本行不通的,尽管青藏高原上的人都非常的信奉佛教。
其一是青藏高原上自有其本土传承的佛教――苯教,而苯教对外来传教具有极大的排外性。
苯教,全名雍仲苯教,沿习辛饶弥沃如来佛祖所传的教法,也被称为古象雄佛法。
古象雄佛法传说中起源于一万八千年前的古象雄王朝,是辛饶弥沃佛所传教的如来正法,也被称为西藏最古老的象雄佛法。
象雄,即是羊同。
辛饶弥沃是古象雄佛法,象雄文字以及五明学科的创始人,他有一个世人熟知的名字,燃灯古佛。
根据藏传佛教记载,他是释迦牟尼佛的前世“白幢天子”的师父。
其二,在苯教对外来传教具有极大的排外性的影响下,任何一名外来佛教僧人在言语、佛教思想的差异都有极大的显现,容易成为针对的目标。
其三,青藏高原苦寒,从大唐到青藏高原上的道路又非常的崎岖和艰险,若是不熟悉路线的人或是准备不充分的人,能不能活着入藏都是一个重大的问题。
其四,从平原上去往高原上的人都会有一个显著的病情发生,就是高原反应。
而高原反应,就是他们这些常年栉风沐雨的将士都不一定承受得住,更别说那些细皮嫩肉的僧人了。
之所以现在军中还没有出现高原反应的症状,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体过于结实,而是因为他们所处的海拔还不够高。
虽然这里是青藏高原的东缘,海拔也达到了两千八百米,相对于平原地区确实已经很高了,但并没有达到高原反应发病的真正高度,海拔三千米以上。
基于这些原因,程处弼并没有派遣密探潜入青藏高原。
他之所以刚才蹙眉,是因为他没有想明白松赞干布这个时候派遣吞弥桑布扎过来做什么,用意何在。
当然,现在想通了之后,程处弼的脸上浮现的就是尽显嘲意的冷笑了,大手一挥,冷然地就往主位上坐去。
“仁贵,你去把他带上来吧!”
见状,郑仁泰、韩威等人也按照官阶一一站好。
“吐蕃使者吞弥桑布扎奉我国赞普之命前来,拜会大唐剑南道大总管、羽林卫大将军阁下!”
吞弥桑布扎带着一名翻译来到厅中,向程处弼行礼。
因为吐蕃此间并非是大唐的藩属国,所以桑布扎并没有学过汉语,也没有同程处弼施以下国藩臣见上国大臣的礼节。
礼节虽然恭敬,但并非是以下对上,而是站在平等上的敬意。
“请起!你我两国正值大战之机,虽然我朝自古有言‘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但你家赞普此番让你前来也并非是什么好事吧?”
程处弼淡漠的看着桑布扎,口气生硬且官方。
“回禀大总管阁下,在下却有好事前来与大总管阁下相商,在下特奉我家赞普之命,前来与大总管阁下化干帛为玉帛,请与大总管阁下议和!”
桑布扎从袖中掏出一份羊皮卷经翻译的口述和转呈,上呈至程处弼的跟前。
“此乃我家赞普亲自写给大总管阁下的议和书信,请大总管阁下过目?”
“议和!!!”
那翻译官用汉语翻译出来的声音,虽然蹩脚,可却在大厅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厅内的众将,都心思沉沉地将目光聚焦在噙着微微笑意,心思难寻于色的程处弼的脸上。
他们不清楚这位主将,究竟会做出一个怎般的决断!
程梁在程处弼的颔首下,接过那羊皮卷,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异常之后,将其转呈给了程处弼。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
刚刚接过羊皮卷的程处弼,脸上瞬间色变,霍然起身,反手就是一掌将手里的羊皮卷抽砸到桑布扎笑盈盈的脸上,打得他一脸的懵逼。
“过目!过目个屁!”
“呵呵,他松赞干布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想打就打,他想和就和,他把我们大唐当成什么了!”
可他刚扯下脸上的羊皮卷,就迎来程处弼声嚣肆意的喝骂。
“大总管阁下切勿动怒,既然是议和,凡是好商量,我家赞普自然会在商议中给大总管阁下满意的诚意!”
桑布扎到底是年纪轻轻就担任小论的杰出人物,心志和隐忍的功夫都非常的到位,没有因为程处弼的打脸和喝骂而做怒,依旧摆出笑盈盈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