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下意识就以为是不是他受到了什么人的影响和挑唆,亦或是什么人恶意教唆他这么跟朕说。
自朕登基以来多少年了,都从来没有人敢跟朕提及玄武门之变的事情!
可是他程处弼今日便当着朕的面提起了!
但凡朝中之人,无人不知,这件往事是朕的逆鳞,触之必死!
朕不信他程处弼的脑子如此的愚蠢!
竟然会恶意触及朕的逆鳞!
可他程处弼为什么就敢!
是因为与朕太过亲密的关系,所以才有恃无恐地触犯朕的底线!
他是因为与朕的关系太过亲密,所以才敢有恃无恐地向朕提及此事!
正因为他与朕的亲密关系,所以他才推心置腹地为朕着想!
他是为了朕,他是为了朕的一世英名!
两汉传承以来,以孝治天下,历代华夏帝王莫不以‘孝’为美,他不希望朕百年之后落下一个不孝的骂名!
所以,他才希望朕主动与太上皇捐弃前嫌,重归于好!
就趁着这个机会,趁着前往九成宫避暑的机会,主动邀请太上皇一并前往。
朕答应了。
他说得对,昔日秦始皇能够容忍母后赵姬通奸甚至是串通嫪毐阴谋造反的罪过,朕又有什么不能宽容的呢!
不错,朕是一位注定要与秦皇汉武并竞风流的君王,定当事事不能落于秦皇汉武之后!
而玄武门之变终究已经过去快九年的时间了,往事已矣,可太上皇终究是朕的生父,如今亦不过是个孤独的老人而已。
他渴望着亲情的温暖,而朕也同样如此。
朕也不希望自己百年之后落下一个不孝子的骂名,即便朕对太上皇充斥着无尽的怨恨,可那怨恨却也源于父子亲情。
几经辗转,父皇没有前往九成宫,却在程处弼这小子建好的曲江别院上安了家,成了全新的避暑胜地。
这小子实在是聪明得无以复加,他随手的曲江一笔,便借这别院缓解了朕与父皇的矛盾。
至少,这是一个很好的破冰之旅。
更让朕感动的是他的赤诚,朝中敢于朕直言玄武门之事的,只有他程处弼一人而已!
正因为他的赤诚,他的赤子之心,所以他才敢向朕坦言!
正因为他与朕亲密无间的关系,所以他才能向朕直言!
而这,是朝中任何一个大臣都做不到的,无论是魏征还是房乔!
很快,这小子又被朕派往了辽东半岛前往救援新罗。
虽说是救援,可朕与这小子都心知肚明,这一次是抱着占据新罗、百济去的。
这一次朕放手让他去支持,去闯荡,而新罗与百济之战的新的战事,也是因为他当初定下的‘隔岸观火’而形成的。
这一次朕任命他成为了一军主将,自中央各禁军中挑选了十万的人马,并从地方团练、边军调遣了五万的人马随行。
加上原高句丽土地上的安东都督府人马,此次随其出征的军队便高达二十万人了!
二十万人,不错,朕要看看,他能不能像李靖一样胜任一军统帅之职!
程处弼是天生的军事鬼才!
朕从来没有见过有不打战的战争,便可从对方的国家中攻取国土城池的。
可是程处弼做到了,他不费一兵一卒,单凭在新罗、百济两国之间斡旋,便轻松地在两国之间取得了半壁江山!
这是兵家的‘势’,也是兵家的‘谋’,更是鬼谷的‘合纵连横’,军争之上的制约与平衡,被他玩转得炉火纯青!
新罗最先灭亡,在程处弼的纵容、观望之下,而后百济便在我大唐铁骑的践踏之下横扫而亡。
程处弼以最小的战损,获取了最大的收益,将新罗与百济都收归于我大唐的版图。
自魏晋南北朝之后,流离在中原之外的汉家四郡,再一次地为中原所有,为大唐所有,为朕所有!
而在程处弼征伐辽东之际,朕的朝堂也发生了不少的大事。
自吐谷浑凯旋归来之后,李靖便向朕辞相了。
或许是因为李靖认为自己并非是朕的嫡系人马出身,又或许是因为李靖认为自己已经位极人臣了,做到尚书右仆射已经是极致了,再高也高不上尚书左仆射。
也或许是因为之前军中传出的关于李靖的谋反案,让他担忧自己会功高震主,而朕也会因此而猜忌他。
或许是因为其中的一个原因,或许所有的原因都有。
不过,李靖的辞相对朕而言,确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朕需要在朝堂上立下一个标杆,给那些年老的官员们看看,朝廷的未来总是需要新老更迭的,总是要给年轻人机会的。
若是老人长期占据着位子,而年轻人得不到锻炼,将来的大唐岂不是后继无人!
当然,李靖退下来了,朕也没有亏待李靖。
依旧保留了李靖的相位,只是从实职宰相变成了虚职宰相,而其孙李伯瑶朕也对他进行了进一步地提拔重用。
朕的思虑是正确的,新老的更迭是必要的。
因为,朕的父皇驾崩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朕才刚与父皇关系缓和没有多久,还没能让父皇多享受些天伦之乐,父皇就撒手人寰了。
长期在深宫中的抑郁生活,磨灭了父皇的心志,也给父皇的身心带来了极大地创伤。
朕追悔莫及。
若是朕早些与父皇化解矛盾,或许父皇便能更快乐地生活,心情也会更好,寿命也会更长久。
但在追悔之余,朕也是庆幸的。
庆幸因为程处弼,在父皇逝世之前的前一年,朕便舒缓了与父皇之间的关系。
若是一直到父皇离世,朕都没有舒缓与父皇之间的关系,那待朕百年之后,史书之上,是不是会给朕标上一个‘不孝’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