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雨滂沱,视线一片模糊。
厮杀成一片的军队,早已经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太极殿殿门前的广场上,雨水被流淌在地上的血水,染成一片红色。
乍然望去,他们仿佛置身在尸山血海中。
如此场景,宛如修罗场。
谢珣一人一刀,杀出一条血路,他身上穿着华贵衣袍,早已经被血水染的辨别不出原有的颜色。
他拎着刀追出去的时候,谁都没想到,他一人能将太子逼至如此。
太子身前身后,几十名侍卫,将他保护在中间。
谢珣将自己的身体用到极致,他自幼受的那样苦楚,咬牙忍着练就的功夫,都在这一日彻底被逼了出来。
他杀掉眼前的人,一个,再一个。
长刀的刀口划破喉咙,鲜血在一瞬间,喷溅出来,泼洒了他半身。
谢珣脸颊上溅满了血,身后的人趁势划破他的后背。
可是他转身再次割断对方的喉咙,太子怕了,太子的这些护卫也忍不住退后。
他挥刀冲到太子面前时,直直望着眼前,永隆帝悉心教养的儿子,终于忍不住发出讥讽的冷笑。
谢珣盯着太子:“今夜之后,你不会是万圣之尊。”
他的刀再次划破雨珠。
“而我将会是万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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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军从中,取敌军首级。
谢珣想要抓住太子,奈何太子身边到底还是有忠心护主的,哪怕他杀了进去,还是有人用命来挡他的刀。
何崇先的叛军其实并不可怕,真正要警惕的就是太子。
永隆帝如果真的死在太子的手中,那么太子便可以即刻继承皇位,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到时候他可以将一切都推到端王的身上。
太子看着眼前形如鬼魅,十步杀一人,一刀在手,能震慑几十人的谢珣。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从未了解这个堂弟。
众人都说郢王爷家的那位世子,长相似仙人,性子似佛陀,生在皇家,长在沙门,不恋红尘,不眷权势,是最最淡泊如谪仙般的人物。
可如今再看他,凌厉果断至此,一步步握住权势。
外界关于他的那些言语,竟都成了妄言。
“你……”太子像是不认识谢珣般,直勾勾望着他。
要不是身侧侍卫挡着,谢珣一刀险些就劈了他。
大雨如注,整座皇宫彻底乱成一锅粥,任郁带着人与何崇先厮杀,还得四处寻找谢珣的身影。
可别把世子殿下的性命丢了,那他拼这一场就全都是笑话。
任郁带兵很有一套,特别是城门破了,他们陷入绝境,不用任郁动员,手底下的这些士兵也知道,不拼命就是死活一条。
况且先前他们已经向北大营发了信号弹,只要拼尽全力,等到北大营来援。
就有救了。
于是他们一个个被激发了斗志,势如破竹,明明敌人数倍于自己,也不至于立即溃败。
太子一边退一边让人挡着谢珣。
终于跟赶来的袁乘撞在一处,他看见袁乘就立即道:“孤让你找的密室,找到了吗?”
为了防止宫变,宫里一直有供帝王躲避的密室。
这间密室,只有帝王知道,旁人无从知晓。
而且是不至绝境,不可轻易使用。
不过锦衣卫作为密探,锦衣卫指挥使这个职位,几乎知晓这世间的一切秘密。奈何尹晋这人对永隆帝忠心耿耿,太子几次试探都无功而返。
甚至还被尹晋隐隐警告过,让太子不要轻举妄动。
在确定尹晋不会上了自己这条船,太子就开始在锦衣卫别人下手。
锦衣卫指挥使手握重权,非皇帝最信任的人,不得担任。
所以有尹晋在,锦衣卫其他人想要上位,实在是难上加难。
况且太子以重利许诺,甚至答应事成之后,娶袁乘的女儿为妃,到时候袁乘就是实打实的国舅爷。
是以袁乘被太子所利诱,况且他与尹晋乃是同入锦衣卫。
尹晋得了皇上的青眼,一飞冲天,他只能屈居人下,如何甘愿。
袁乘此时也焦头烂额,他说道:“方才大殿里就应该直接拿下皇上,让他写退位诏书,如何能让他跑了呢。”
“这时候你是在指责孤?”太子气得险些咬碎了牙。
袁乘立即说:“微臣不敢。”
太子神色阴沉:“如今只有尽快找到父皇,挟天子方能以令诸侯。”
袁乘也知道事态严重,成败在此一举,所以他立即说:“殿下请放心,微臣哪怕是翻遍整座皇宫,也一定把陛下找出来。”
翻遍整座皇宫,太子心底越发阴沉。
他们真的有这个时间吗?
太子转头望着谢珣,低声说:“现在,你先把他给我杀了。”
若是没有谢程婴一味阻拦,方才他断不能让父皇和太后轻易逃脱,奈何,他挡在前面,锦衣卫带着皇上跑了。
现在他居然还敢来抓自己,太子哪怕以前对谢珣并无太多怨恨。
此刻,他恨不得千刀万剐对方。
袁乘见太子脸色不虞,立即道:“殿下放心,今日必不会让他活着。”
锦衣卫比那些太子身边的侍卫还不一样,可不会轻易就被谢珣的凶悍之势吓住。反而是结阵迎上,他们之间配合密切,截杀格挡,进退有度。
谢珣短时间内,被围困其中。
沈绛此时也追了过来,天上的瓢泼大雨,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
电闪雷鸣,银色闪电划破天际,照在每一张脸上,或许昨天他们还是一起操练的同袍兄弟,今日却要举起兵戈,刀剑相向。
沈绛望着广场上杀成一团的士兵,明显何崇先的御林军,因为人数问题,压制了任郁的人马。
再这么下去,他们都得死。
“三姑娘,殿下人呢?”清明回来,瞧见沈绛心急道。
沈绛摇头:“方才三公子一人追着太子殿下去了,我也在找他,你们信号放了吗?北大营什么时候能到。”
“北大营前锋营距离京城六十里地,哪怕是快马加鞭,也最起码要三个时辰以上。”
距离他们发射信号,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
真等着北大营来勤王救驾,只怕是收尸才差不多。
她望着清明,问道:“就没有别的地方还有部队能前来支援吗?三公子除了北大营之外,就没有别的后手吗?”
“距离这里最近的是西山校场,就在城外十里地,但是他们只有五千兵马,”清明说道。
沈绛望着远处,咬牙说:“你立即去西山校场,带上皇上给三公子的信物,让他们立即进宫救驾。就让他们号称自己是北大营的先锋营。说皇上早已经察觉太子的阴谋,早早便让北大营在城外三十里地处驻扎等候,现在北大营已经前来勤王救驾了。”
清明睁大眼睛,三姑娘这是打算诈敌。
所谓兵不厌诈,此刻局势太过混乱,真真假假的消息,大家都分辨不清。
只要西山校场的五千兵马能赶到,便可以扰乱敌方军心。
毕竟皇上的援军随时都可能到,太子就靠着这几万兵马逼宫,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如今这些人还能强撑着奋勇杀敌,也是因为他们抱着一线生机,要敢在北大营救援前,抓住皇上。
清明抢了马匹,翻身上马,直奔着宫外。
至于沈绛,则是拎着刀,开始找谢珣。
傅柏林回来的时候,看见她,立即上前问道:“殿下人呢?”
“我大姐姐呢?”沈绛惊讶。
傅柏林:“放心吧,大姑娘在安全的地方,不会出事。我要是再不来,只怕锦衣卫的人心都得倒向了袁乘。”
沈绛深吸一口气,师兄说的没错。
他们之所以还能周旋到现在,一靠的是任郁手中的五千兵马,二就是靠的锦衣卫。
尹晋虽然死了,可是袁乘没能彻底收服人心。
反而被傅柏林以为指挥使报仇的名义,迅速分裂了一大半的锦衣卫。
两人寻着战场找过去,终于发现了谢珣,此时他在锦衣卫的围攻之下,腹背受敌,身上已经被划破了几道。
而地下躺下的锦衣卫尸体,却是一具又一具。
傅柏林立即冲了进去,与沈绛一道,护在谢珣左右。
袁乘看着又是傅柏林,面目狰狞,狠声说:“傅柏林,你来的正好,省的我四处找你。”
“这句话也正是我要对你说的,你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本该忠诚皇上,却以下犯上,杀害指挥使,谋反叛乱,现在我便要杀了你,以告今日无辜死去的锦衣卫兄弟。”
傅柏林提刀便劈了过来,他刀法大开大合,走的是勇猛无敌的路线。
在锦衣卫里,他更是出了名的身手好。
傅柏林身先士卒,他提到尹晋,更是让身后跟着他的锦衣卫红了眼眶,他们锦衣卫本该是一体,效忠圣上,乃为利剑。
现在这柄利剑自行折断,叫人叹息。
沈绛趁着傅柏林带人厮杀,赶紧上前护住谢珣,她扶着他的肩膀:“三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说着,谢珣从怀中掏出瓷瓶。
沈绛一瞧,立即要去夺下:“你不能再吃这药了,此药虽能短时间提升你的潜力,可是也会透支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