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利爪在这时从暗处走到台下, 附在夜翼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布鲁斯韦恩身手不错。你试着和他打一架, 看看能不能引出蝙蝠侠。

　　夜翼：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蝙蝠侠在这里？

　　利爪：是。你不用担心, 由我们来对付他。

　　可拉倒吧。

　　这智障组织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迪克感到一阵绝望。

　　他在众目睽睽下走到决斗台边上，对门前的黑发青年张开双臂做出邀请的手势：请。

　　那双钢蓝色的眼眸投射出思索的视线，落在他的黑色面具上。

　　布鲁斯现在在想什么？

　　迪克舒展手臂上的肌肉，像一只落在树梢上展翅欲飞的鹰，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掩藏在坦然之下的局促。他从来没感觉自己的头发丝存在感这么强，鬓角的黑发有点打卷，现在戳在面颊上带来难耐的痒意。但是迪克一动不敢动，只是眨着眼睛暗含期待地看着布鲁斯拜托，能不能随便说点什么？

　　但是没有。

　　哥谭市著名花花公子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保持着绅士的优雅和沉默寡言。然后他无视了夜翼伸出来的右手，独自翻上决斗台。

　　实际上摩西这时正在心中和系统对话。

　　我觉得我有点头晕。

　　系统：应该是心理作用。你平时运动量这么大，血脂也不高，不可能因为生一次气就引发高血压。

　　我不是这个意思。摩西定了定神，之前我一直在等待法庭的后手，但他们好像根本不打算利用主场优势提前布下埋伏。有什么是我忽略的？

　　他开始回想前七次，每次和白面具的接触。

　　那些法庭成员通过地下传送装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迷宫的各个角落，除了统一的面具之外着装配饰各有不同。另有一处共同点是，这些人脚下都燃着幽幽烛火，火光照亮方圆几米的黑暗，成为摩西前行道路上为数不多的光源之一。

　　等下，蜡烛？

　　鼻腔中似乎还残留着烛泪熔化滴落时留下的淡淡烟熏味。

　　或许法庭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们准备了一池用料不明的泉水，坐等饥渴的猎物主动垂首饮用。

　　但渐渐的，也许是意识到时间不够，也许是发现迷宫里的公子哥没那么容易屈服，他们决定换一种方式。

　　人类能够忍得住几天不喝水，难道还能彻底屏住呼吸？

　　系统闻言闭麦了一会，去抽调资料库了。

　　片刻之后，它说道：你没有错，水里和空气中放置的同一种致幻剂，作用和稻草人的恐惧毒气差不多，但是效果没那么强。

　　摩西道：如果动手的人是乔纳森克莱恩，我不可能现在才发现。

　　怎么说呢，起效慢、效果不明显有时候也是种优点吧。

　　想来法庭也挺懵逼的。

　　来来回回这么长时间，剂量越来越大，怎么看上去还未生效？

　　稻草人作为给蝙蝠侠锻炼出精神类毒气抗药性的第一反派，表示自己有一句fuck不知当讲不当讲。

　　倒霉的是，恰巧就在法庭忍不住由暗转明地出击时，致幻剂发生了作用。

　　决斗台上灯火通明，刺眼的光线晃得正常人都心神不宁。摩西只觉得白茫茫一片、身边鬼影憧憧，猫头鹰的身影四处纷飞，翅膀扑棱棱作响，飘落下羽毛上带着不祥的血色，耳边还时不时响起小丑尖锐的笑声。

　　这家伙待在阿卡姆几个月没见，竟然还能用这种方式刷存在感。

　　天哪，这不是布鲁西宝贝吗？那家伙用惹人起鸡皮疙瘩的甜腻声音说道，这是在哪呢？我怎么站在这里？小丑明知故问地笑了两声，毕竟他只是个摩西大脑中生成的幻象，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哦，让我看看，你对面站着的是蝙蝠家的小蓝鸟。他想对自己的父亲下杀手，你是犯了什么事惹得他不开心了？

　　所幸猫头鹰法庭的药物效用比较差，蝙蝠侠的神经又一贯强韧。

　　他完全忽略了在场地中走来走去没完没了哔哔的小丑，对夜翼摆出攻守兼备的姿势。

　　迪克深吸一口气。

　　他不知道致幻剂的事，只是觉得成年人的目光中暗藏杀气。

　　不至于吧！布鲁斯真的生气了吗？

　　我其实还能再抢救一下的。他苦涩地想道。

　　布鲁斯。迪克疯狂暗示，我站在这里的目的是带你离开。

　　这件事法庭早就知道了，说出来也无所谓。

　　但这样对方就能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加入了法庭吧？

　　观众席上的白面具插言道：是啊，他为了救你，宁愿用蝙蝠镖杀人。想亲眼看看吗？

　　小丑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笑，在决斗场上打滚：他在说什么？谁杀了人？你的小鸟？哈哈哈哈哈！我开始喜欢猫头鹰法庭了，至少他们创意不错。

　　夜翼：等

　　他一瞬间汗毛倒竖。

　　倒不是害怕引起误会。

　　犹记得午夜时分，年轻人心急如焚，利爪又站在旁边怂恿，情急之下他拎着瓦伦丁的衣领说出法庭向你问好这种中二发言。

　　当时局势紧张，利爪的作风又完美融入其中，让他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可现在回想一下，他为了便于救人留下窃听器和追踪器，提姆听见后不知道会怎么想，而现在法庭要在布鲁斯面前再放一次。

　　如果尴尬能让人的脚趾抠出建筑，迪克觉得自己能再送给布鲁斯一座韦恩庄园。

　　让我死吧。

　　陡然间，他体会到了当年红头罩第一次了解到布鲁斯等于蝙蝠侠时的心情。

　　他居然在紧张。小丑在摩西耳边惊奇地说，你相信他真的杀人了吗？可怜的孩子。小蓝鸟知道，就算是他为了救你杀掉罪犯，你也永远不会再真心接纳他，是不是？你会时时刻刻想起这件事，一面感动一面自责。这不是他的错，你明明知道，但你就是没法面对他，是不是？可他怎么能瞒得住蝙蝠侠呢？哈哈哈哈！

　　法庭真的开始放录像了。他们大约是想刺激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蝙蝠侠，这回倒是阴差阳错的做对了黑暗骑士是近距离观众之一。

　　画面里的夜翼看上去比平日里更张扬，连笑容都带着做义警时从未展露出来过的锋芒。

　　诚实地说，当对手的鲜血染上他的制服时，年轻人看上去更增添一种野性的魅力，仿佛黑夜中孤身一人、将狩猎视作独舞的表演家，观众寥寥，他与刀下的亡魂作对手戏。如果是隔着大荧幕的电影画面，说不定会有不少姑娘愿意为此尖叫。

　　摩西盯着录像看了片刻。

　　他对系统评价道：切开血管的角度再往左侧倾斜一点，出血量会更真实。

　　系统：

　　小丑：你可真没意思，蝙蝠。

　　他沮丧地站在夜翼前方不远的位置，冲着摩西做了个恶心的鬼脸。

　　下一秒，摩西一拳揍了上去。

　　小丑幻象立马碎的稀巴烂，而在他背后，迪克左脚后退了一小步。

　　布鲁斯？！

　　他惊得差点没来及防御，匆匆架住拳头的刹那感觉自己腕骨一阵酸痛。紧接着是第二拳，错身之际迪克听见布鲁斯低声说道：来验证下你近期的训练成果。

　　系统：你是知道小丑没有实体的吧？

　　所以我留手了。

　　摩西说。

　　系统决定不说话。

　　省得逼迫一位老父亲说出我就是想揍孩子一顿这种魔鬼发言。

　　与此同时，杰森直接打通了蝙蝠洞的通讯：我快到哥谭了，现在什么情况？

　　呃。提姆听着耳边摩托车的引擎声和枪响，干巴巴地说道，你可能不用着急。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老蝙蝠翻车了？

　　暂时还没有。提姆谨慎地说，但是达米安偷走了仓库里那件废置的蝙蝠侠盔甲，往法庭总部的方向跑了。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他还联系了正义联盟。

　　好一会儿，通讯装置里只回荡着喧嚣的风声。

　　直到红头罩难以置信地说道：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能忍耐住待在蝙蝠洞，而不是去凑热闹？！你简直天赋异禀，提姆，我开始理解为什么蝙蝠侠选你当罗宾了。

　　第93章 夜幕下的哥谭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一定是迪克。

　　走出蝙蝠洞的时候, 提姆心想。

　　他答应过要看住达米安的。

　　可达米安不仅跑了，还带走一件贵重装备，顺利得活像蝙蝠洞中有内鬼。理智分析他顺走蝙蝠侠盔甲只可能是想要快递给布鲁斯, 可是以提姆对达米安的了解, 对方好像也不是这么懂事贴心的类型。

　　身为理性思维主导行动的人, 罗宾觉得达米安的思路很难以揣摩。

　　杰森嘲笑道：那你还说你了解他？

　　我不想细想。提姆说，万一我这辈子第二对不起的人变成布鲁斯怎么办？

　　听者完全没理解话里的深意, 或者装作没听懂：你刚才不是说没什么危险么？蝙蝠侠、夜翼加上正义联盟还有什么敌人对付不了，我们只是赶末班车去看个午夜场。

　　提姆也没打算解释。

　　他心情沉重地想：我还不该给杰森打电话。

　　如果他没打这通电话，就不会让红头罩提前回到哥谭。如果红头罩没回来, 他就不会受到怂恿。如果他没受到怂恿，蝙蝠洞里最后一个留守人员就不会离开，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良心的阵痛让他选择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风驰电掣间手里还捧着笔记本电脑试图掌控局面。

　　带着红色头盔的驾驶员评价道：你就是那种期末考试前和同学溜出去玩，还要主动带着教科书复习的类型。

　　此时哥谭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变成了橘红与深蓝的渐变色，他们迎着潮湿的空气在深灰色的哥特式建筑中间穿行。引擎咆哮声里，车胎上繁复的花纹与静默的水潭擦身而过, 迸溅起鼓点似的水珠。

　　路边一家酒馆彻夜未眠，醉生梦死的哥谭人在灯红酒绿中推杯换盏, 热烈的爵士摇滚在泥泞的巷子中反复循环, 震耳欲聋的声音海浪似的向前拍打, 一下一下叩击着战栗的灵魂。而摩托车前进的势头绝不止歇，仿佛愤怒的雄狮从这嘈杂、肮脏、疲沓又垂死挣扎般绚烈的环境中高高跃起，将连串的咒骂与疯狂的呓语远远抛在身后。

　　保险杠擦过路口的金属围栏, 带起一串金红色的火花, 摩托车的主人发出短促而畅快的笑声, 在柏油路面上来了个高难度的漂移。

　　差点把电脑甩出去的提姆：你还记得这辆车上坐着两个人吗？前面路口向右拐。

　　达米安到哪了？我们和他更谁快？

　　他。我怀疑超人已经赶到了, 达米安的前进路线是笔直的，应该是在天上飞。

　　杰森啧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会在他身上装定位。坐稳了，我要加速。

　　耳边的气流震颤声陡然间增大了。

　　提姆终于收起电脑，决定珍爱生命严格遵守交通规则。

　　**

　　超人：请容我再确认一次，你真的要这么干？

　　他背后，神奇女侠露出了一个想笑又微有顾忌的表情。她忍耐了一会，终于用一如往常的神态柔声说道：我打算在处理完敌人之后请你们吃甜点，但你穿成这样可能不方便进食。

　　我不吃。达米安挺直脊背严肃地说，你们自便。

　　他实际上只联系了超人。

　　而联盟主席出于习惯，在正联内部文档中添加了行动记录。本来这玩意除了蝙蝠侠以外过八百年都不一定有人会看，结果那时闪电侠刚把无赖帮的老朋友们送到警局，作为正经的美国公务员，巴里写报告时打算顺手往联盟上传一份。

　　然后他恰巧看到超人的编辑历史。

　　再然后身体的行动超过了大脑思考的速度，他在聊天群里问道：蝙蝠侠怎么了？

　　这个群，其实十天半个月内基本也没人说话。

　　很多时候闪电侠都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会在空闲时玩手机，好几次他想分享点日常生活以活跃气氛，看到群组成员那一排默认头像之后又双手离开键盘老实工作去了。

　　虽然大家都是一起奋战的超级英雄，但本质上还是同事关系，下班之后没心情互相联系也很正常，对吧？

　　以至于这条消息刚发出去，闪电侠就后悔了。

　　但该死的这软件居然没有撤回功能。

　　也许撤回了蝙蝠侠也会看到。

　　还不等他思索怎么解释自己不是有意干涉他人的日常生活，列表中一排代表忙碌中的红色头像纷纷转绿。

　　绿灯侠第二个冒出来：需要帮忙吗？

　　巴里倏然紧张起来，他隐隐冒出个念头：我好像做了一件对不起蝙蝠侠的事，尽管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再想着挽回已经太迟了。

　　聊天框上方显示好几个人都在输入中。

　　倒不如说生活在文明地带的超英们全都在线了，不禁让旁观者产生了一种原来我们群还有活人的欣慰感。

　　沙赞：支援蝙蝠侠计划？

　　戴安娜：我也有空。

　　最后由于今天瞭望塔轮到钢骨执勤，他远程监控这面的情况没亲自到场。海王对哥谭兴趣不大，因为稻草人和小丑等众多神经病都喜欢把乱七八糟的毒药往水里扔，而他不想去指挥长着两个脑袋的鱼。

　　沙赞要上学，不过他提出支援蝙蝠侠计划得到了众人认同。

　　开始小队内的气氛还挺紧张，所有人都想尽快赶到现场，只除了超人他在闪电侠发出消息的瞬间就暗道不妙，但除了向拉奥祈祷蝙蝠侠尽早脱身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戴安娜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反常，却误以为是紧张造成的，于是体贴而不动声色地催促大家加快行动速度。

　　意识到这点的超人：对不起，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