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喝了口水,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明天想去哪儿玩?”
“明天去玩射箭和卡丁车?我知道有个俱乐部这些项目都有,还能骑马,我带你去。”
“行啊。”
晚上两个人回明湖湾,做完洗了澡,闻尧自告奋勇地要帮温柠洗衣服。
温柠靠在床边画画,头也不抬地说了声:“好,谢了。”
周六,闻尧带温柠去昨天说的俱乐部,跟她在里面待了一整天。
闻尧喜欢运动,兴趣丰富,会玩的东西特别多,给温柠带来了许多新鲜感。
只是晚上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温柠像昨天一样画画,闻尧忽然推门走进来,欲言又止,“温柠……”
“怎么了?”温柠抬起头。
闻尧神情尴尬,抓了抓头发,从背后拿出一件白色的薄毛衣,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不小心把你衣服洗坏了。”
他手里那件原本尺寸合身的毛衣,现在变成了一件短小的童装,怎么都不能穿了。
温柠指尖蜷了蜷,眉心微蹙。
这衣服是沈屹给她买的,她穿过几次,还挺喜欢的。
“我洗的时候没太注意,不知道它不能碰水。不好意思,我给你买新的吧?”闻尧愧疚地道歉。
他平时比较粗心,做事情毛手毛脚,洗的时候连衣服布料都没看。
温柠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买不到新的了。”
这是限量发售的,只有那段时间能买,过了时间就停售了。
“对不起。”
温柠从衣服上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手里的画板,“你先出去吧,我还要再画一会儿。”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等闻尧关上门离开,温柠把平板放到旁边,发了会儿呆,拿起手机,不自觉地点进了微信。
那人的聊天框依然置顶在最上面,只是他们已经一周没有发过消息了。
-
周日,温柠和闻尧约好去玩个刺激的项目――蹦极。
还没坐升降电梯上去,前方湖面上空就传来一阵尖叫。
温柠握住闻尧的手,笑着问他:“你害怕吗?”
闻尧紧张得手心出汗,表面上却还是逞强地说着:“不怕,我才不怕呢。”
“那我们待会儿一起跳?”
闻尧愣了下,“还可以这样吗?”
“可以啊,这里有双人跳项目的。”温柠说完,就饶有兴致地观察闻尧的表情。
某些人明明害怕得要死,紧紧握着她的手,还是硬着头皮点了头。
轮到他们的时候,温柠却先松开了闻尧的手,“还是我先跳吧,你再考虑一会儿。”
“我跟你一起。”闻尧在她身后走进了电梯。
温柠这次很认真地对他说:“害怕蹦极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不会笑你的,不要勉强自己,身体最重要。”
“我是有点害怕,”闻尧抓住她的手,眼神坚定,“但我想跟你一起跳一次。”
电梯停下后,工作人员帮他们检查了一下绳子和装备,然后他们手牵着手,一步步走向跳台。
数十米的高空,就算站在上面不动都能感觉到四下袭来的寒风,让人胆颤。被群山围绕的湖水在视野中缩小,可以清楚地看到岸边。
停在跳台边缘,温柠发丝被风吹乱,明眸晶亮地看向闻尧,“你想好了?”
闻尧脸色有些苍白,深呼吸了两下,点头,“嗯。”
“如果……”温柠停顿了下,想要借这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如果我们马上就会死,你想跟我说什么?”
闻尧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沉默了会儿,忽然抬臂将她抱进怀里。
闻尧用此生最大的力气拥抱她,缓缓低头,薄唇贴在她耳边。
风声呼啸,他颤抖的话语被风送入耳廓。
然后他们相拥着,从高台上跳了下去。
闻尧的心脏也在同一时间从高空坠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跳。
害怕,担忧,刺激,兴奋,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齐齐涌上来。
闻尧越是害怕,就越是将她抱得更紧。
绳子上下弹跳了几次,速度渐渐放慢。
垂落到最低点,闻尧忽然低头吻上了温柠的唇。
他宽阔的背将寒风阻挡在身后,怀中温度滚烫,声声心跳如雷。
后来有小船撑着竹竿来接他们。
绳子下放,他们落到船上,解开了身上的绳扣和装备。
温柠嫣红的唇瓣水津津的,她坐在船边,看竹竿划开水面,湖水碧波荡漾。
闻尧从身后拥着她,手指插`进缝隙,和她十指相扣。
-
玩累了,黄昏时分,两人手牵着手来到河边。
温柠说想在河边坐一会儿。
河岸边嫩绿的草芽稀疏,只竖着几棵细长的枯草,裸露出泛白干燥的土地。
他们找了处地势平坦的地方,闻尧脱下外套垫在草地上,和温柠肩抵着肩坐下。
他们坐在河边山坡上,一抬眼就能看到,快要垂落到地平线以下的夕阳正炽烈燃烧着。
橘红霞光映透了半边天,晚霞像是随时都要被夕阳烧化,变成棉花糖掉落进潺潺流动的河水中。
迎面吹来清风,温柠微眯起眼,“闻尧,十年前沈屹出事的时候,是你送他去的医院吗?”
闻尧一时有些怔愣。
转而想到,他那天表现得那么怪异,温柠会放在心上,然后把事情调查清楚才是正常的。
“周原跟你说的?”他问。
“是。”
迟疑了几秒钟,闻尧低声道:“那天我早上去沈屹家里找他,敲门没人应,我就翻墙进去了,然后……然后就看到沈屹在浴室。”地上都是血。
“他怎么突然会想不开?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温柠总觉得,沈屹虽然悲观,但不至于这么脆弱。
当年可能还发生了其他事,将他彻底推向深渊。
“嗯,你刚走没多久,沈屹的母亲就去世了。”说到这里,闻尧不免有些唏嘘,“是出的意外,没抢救过来。”
那个时候的沈屹,突遭此生最大的变故――谈了两年的女朋友毫无征兆地离开,母亲猝然去世。
而他父亲还在狱中服刑,债务累累,他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样的变故压下来,任谁都会扛不住。
更何况,他到底只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年。
温柠望向河对岸光秃秃的电线杆,无意识地揪住身边的枯草,指尖泛起白。
闻尧看着她的侧颜,真诚地劝道:“温柠,你不用因为这件事有压力。沈屹跟我说过,他这么做跟你没关系,只是出于家庭原因。我那时候给周原打电话,也是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所以想碰碰运气。”
到底是因为家庭原因,还是因为她的离开,已经不重要了。
温柠只是觉得……如果自己那时没有不告而别,好歹跟沈屹当面说分手,也算是给他留个念想。
在沈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只要有那么一点微弱的光芒存在,他也许就不会在绝望之下做傻事。
幸好闻尧凑巧去找他,幸好最后没有真的出事。
“沈屹不想被你知道这件事,也不想用这件事绑架你什么。所以我才不愿意告诉你。”闻尧低声解释。
温柠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她不是会被人感情绑架的人,沈屹也不是会用不磊落手段的人。
只是温柠心里还有一个疑惑,“录音又是怎么回事?”既然已经给沈屹听过了,为什么那段音频还会出现在闻尧的手机里?
闻尧弯了弯唇,“录音是我自己留下的。”一留就是十年。
温柠转头看向他,“为什么?”
闻尧这次难得没有嘴硬,坦荡地承认了,“因为私心。”想多听听她的声音,哪怕是她对别人说的告别。
他眼底盛满了细碎温柔的光,第一次毫不掩饰地表露自己的心意。
温柠怔怔地和他对视,忽然想起今天蹦极的时候,闻尧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
“温柠,我想跟你结婚。”
她问他,如果他们马上就要死去,他会说什么。
闻尧说想跟她结婚。
温柠眸光微微闪动,率先挪开了视线,逃避似的。
闻尧也转回头,凝望着前方夕阳垂落,“沈屹不是那种极端的性格,他只是习惯了有什么事都压在心里。忍到极限他也只会把刀尖对准自己,绝不会伤害你。”
温柠随手捡了块圆润干净的石头,拿在手里把玩,“你怎么突然帮沈屹说话了?”
闻尧答:“我不是帮他说话。我只是希望,不管你选择谁,都不用有任何顾虑。”
最近这三天的相处,闻尧感觉得出来,温柠在犹豫,在挣扎。
她现在可能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