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乘着李文昌跟聂小蛮在说话的档口,自己借过烛光,四下里观察起来。只见门边长满了杂草,看不出什么痕迹,不过在十丈之外景墨看见沿着墙壁有一个低陷的水潭。
景墨走近细看,那里十分潮湿,沿墙污水汇集,成了低洼的泥沼地。
景墨大为惊喜叫道:“聂小蛮,看这里,岂不是又有足印了吗?”
聂小蛮顺着光照的方向说道:“不错!足印是从这低陷的水潭里出来,经过杂草地,再从后门进去。但是找不到离开的痕迹,这是什么道理?”
景墨说道:“依我看来飞贼来时,黑夜看不见,不小心脚踏进这个水洼,所以留了许多印子,后来鞋子已干,从野草地上逃掉的。”
聂小蛮疑惑地思索,说道:“景墨你重视足印,自然不错,但要寻出真相不能单单只注意足印呀!”说着,聂小蛮看了看李文昌:“先生住宅里还有其他便门可以出入吗?”
李文昌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除前后两门外,并没有别的通道。”
聂小蛮点头。此时忽然看见一个人有些跋脚,一拐一拐地朝庙里走去。
李文昌问道:“来人是不是李歪三?”
那人听到李文昌的声音立刻止步,答道:“李老爷,是我。”
李文昌又问道:“你被衙门里放出来了吗?”
那人说道:“是的,李老爷,刚才差爷们曾查问我昨夜有没有听到声响,我回答说不曾听见,他们不相信,甚至还恫吓我。后来冯爷去了,李大爷吩咐他忠告差爷们不可连累无罪的人,总算把我和丁老管家释放出来,现在我要谢谢李大老爷呢!”
这人走近,景墨瞧他面貌,两鬓己白,面颊深陷,背驼象弓,形状既老又丑。
聂小蛮看了不忍,温言安慰道:“你是被委屈的。还请告诉我昨夜什么时间上床睡觉?你当真一点不曾听到声音么?”
李歪三也是识得面相的,看了小蛮,知道多半是官面上的人,自然不敢怠慢,说道:“没有,我因为夜里没有事,酉时过后就上床睡觉了。昨天晚上睡得很死,所以什么声音都不曾听见。”
“那么最近几天,你有没有发觉有可疑人在这里东张西望?”
李歪三用手抚摸下巴,沉思了一下说道:“有的,前天下午,我看见有一个人在小巷口徘徊。”
“当真?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的体形面貌?”
“我一瞅见这个人,就觉得他身材矮小,可惜没有看清他的相貌。”
聂小蛮本来还想再问,忽然一个小厮从后门奔出来,向冯云旗报告已经把丁老管家带回家,同时还有衙门里的差人一起来了。于是李文昌向众人招手一起,回到屋里去。
初见这冯云旗年纪在三四十岁左右,躯干高大而粗壮,两只手臂健硕有力,步伐沉重,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曾经是个练家子。而且目光炯炯而敏锐,看起来是个多计谋的人。他穿一件驼色半旧的羊皮袍,右手上还戴一枚金戒指。
这穿着打扮都与普通的仆役不同,不用说,他定是主人的亲信兼门客。景墨默默地观察他的外貌,承认李石成的话没有错,他具有寻常下人所没有的自信和聪慧。
冯云旗方已经在内厅等候,众人走进内厅时,他早已经在那里了,这人注视着聂小蛮和景墨点头招呼。看样子,似乎早已知道小蛮等两人是谁。
冯云旗先走到主人李文昌面前,用纯粹的中原官话报告:“丁老管家已经回家。当初衙门里典史老爷坚持认为丁老管家一定听到声响,强逼着要他说实话。不过,丁老管家看守的是前门,贼是从后门进来,即使有声响,他未必听得到。若是说他受贿而与盗贼串通,更不合理。丁老管家在这里服务已近二十年,从未有过不规矩的行为。怎会有这种事呢?”
聂小蛮一边听冯云旗说话,一边不断点头,说道:“事情原是这样,原来是衙门里不调查,而且差人门办事鲁莽。”
冯云旗闻言微微一笑,瞧着聂小蛮说道:“这班当差的的如此调查窍案,即使一般人,就能看出他们的错误。况且聂大伟目达耳聪、目光如炽,自然一眼便看破了!”
聂小蛮脸色有点泛红,似乎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嘉奖,但没有说出来。
冯云旗接着说道:“老爷,衙门里来了人,现正在外厢等候,是否要出去见见?”
于是大家走出大厅,来到厢房,就看见一位神态岸然的典史在室中徘徊。这典史名叫庞上九,年在三十左右,头上戴扎巾,顶后缀垂巾,身穿盘领窄袖衣,束织带,下踩黑靴,看上云五大三粗,正挺胸昂首而立。
这庞上九,看起来模样很不平凡。而他看到景墨和聂小蛮穿着曳撒,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来历,瞥了一眼,也不打招呼,就走过去和文昌谈话。
“李大人,我们看这案子的迹状,是否无隙,一定是有经验的老手干的。毫无疑问,可以断定飞贼一定是“插天飞”,不过根据现场的情形猜测,一定得有人做内应,“插天飞”才可以没有阻挡地出入。刚才查问丁老管家,他说从你们外出后,一直坐着守门未睡,前门没有人出入过,也不曾听到声音,事情有点诧异。其他的仆人还需要查问,李大人能许可吗?”
文昌皱皱眉头有点不高兴,但这场面上似乎也没理由拒绝,于是只得说道:“假如对此案有益,请便。”
李文昌于是吩咐召唤所有的仆役。一会儿,就都到齐了,仆役一共四个人,一是看门的丁老管家,六十左右年纪,头发灰白,听他声音是徽州人。再男厨师肥刘、卫老妈子和小书童润墨,这三个仆人都讲金陵话,是本地人。他们看见典史老爷,全部都吓得发抖,个个恐惧失色。
景墨有些不明白,这些仆人是有罪生怕?还是看到典史那种跋扈的气焰而担心被诬告,竞吓得如此不能自制?这当中区别甚大,不过没有任何依据,景墨也不敢妄加判别。
过了一会儿,每一个仆人都被这庞典史查问过了,众口一词回答不知道,除丁老管家睡在大门进口处,润墨与肥刘同住在第二进院子,和李石成的外室相连,对案子发生的房间距离远一点,大家齐口都说亥时之后已经上床睡觉。只有卫老妈子的卧室最近。卫老妈子大约三十多岁,五官长得还算端正,衣服朴素。
这卫老妈子供说亥时到姨奶奶~房间铺床时,姨奶奶在书桌前绣花,吩咐卫老妈子先行云睡。所以卫老妈子铺床完毕就回到自己的卧室,上床不一会便睡熟了。直到李文昌叫她,才从床上惊跳起来。
庞典史又问卫老妈子道:“你睡后,有没有偶然醒来过?”
卫老妈子说:“没有,昨夜我睡得很熟。”
“平时你睡眠容易惊醒吗?还是一贯贪睡?”
“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是贪睡的人。”
“那么昨夜睡梦之中,可曾听见姨奶奶的呼叫吗?”
“我倒不曾听到什么!”
“是吗?假如有呼叫声,你会醒过来吗?”
“我和主人的睡房只隔一层板壁,照理应该听得到的。”
李文昌一旁听得有点不耐烦,插口道:“今天早晨你们已经详细查问过,而且各房间也普遍搜过,找不出嫌疑,现在又何必絮絮不休,对案子总是于事无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