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外略略一瞥,便摇摇手:“不行,这个太小,不必看了!快把大的给我瞧。别耽搁我的工夫。”
掮客应道:“好,好,大的在这里。”他将第二包打开来。
员外接过了,取了四五粒,放在手掌中细瞧。
“王大人,您看这珠子怎么样?还合意吗?”
“嗯,样子还不差,但是还太小一些。”
员外说话时他的右手在他的半臂袋的外面摸一摸。齐自多的眼睛的灵活自然也不输他的听觉。姓王的这一种有意无意的行动已经被他看见。
他说:“更大的还有。王大人,你可曾带样子来?”
这一问似乎使姓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略一迟疑,便索性伸手到半臂袋里去,摸出了那粒藏着的战国蜻蜓眼来。这玫珠子没有装绒匣,也不用纸包,所以一摸就摸在掌中,十分快捷。
他应道:“嗯,不错,你看我这颗珠子,我自然要找些大珠子来与它相配。你瞧,不是比这几粒大些吗?”
齐自多一见之下目瞪口呆,这居然是一玫真的战国蜻蜓眼,将珠子接在手里,瞧了一回,答道:“是,这一枚当真大一些,不过……不过……”
蜻蜓眼是上古一种饰物的俗称,是西域绝远之地“眼睛崇拜”的产物。“眼睛崇拜”发源于安息帝国或婆罗门罗,相信眼睛有辟邪功能的信仰,“眼睛文化”盛行于西域游牧文明。
而蜻蜓眼是琉璃制品。黄帝之时,西域就有人人造玻璃首次出现,最早的用途是制造珠饰,先是出现单色玻璃,到了尧帝在位的时候,西域又出现了彩色玻璃。再后来,到了夏朝的时候,玻璃珠上开始有彩斑条纹或点状图案。到了周朝,在玻璃珠母体上镶同心圆,制造出“眼睛”效果的镶嵌玻璃经终于在西域出现。
“眼睛”崇拜者相信眼睛有避邪功能的这种信仰,多盛形于从事畜牧的草原民族,在游牧民族迁徙的路途中,身上佩戴这种镶嵌玻璃珠,一方面可以避邪,一方面随时都有可能用来交换所需之物。
春秋末期、战国初期这种玻璃眼珠曾流入中国,其多为类形球,并不规整,有个像扁方形或扁鼓形。尺寸比较小,绝大多数直径不足一寸。珠地多为绿、蓝或黄色,母体均半透明。其饰纹简单,采用西域常用的几何图案,与同期中国玉器或金属器物上传统的云纹、蟠螭纹和龙、壁邪等图样大不相同。蜻蜓眼珠的纹饰风格是独树一帜的,也可以说偏于西域风味,其主题都只是同心圆。同心圆一般为三层,也有多达五、六层的,以平嵌手法嵌入,中心点为深蓝色,外层则褐白相间或蓝白相间。嵌入之眼珠地浑然一体,不突出也不易脱落。
战国晚期的蜻蜓眼珠有别于春秋末期或战国早期,尺寸稍大,直径接近一寸,手工愈加精堪。颜色虽没什么突破,仍为不透明白、蓝、褐、土黄色。但其纹饰绚烂多姿,极富变化,圆圈纹或凸起或剔刻,造成鼓眼的效果;也有眼的白色轮廓以“祈月”形成替同心圆,造成斜视的效果,使“眼”更加生动传神。
“你怎么了?为什么吞吞吞吐吐吐?”员外冷淡地问一句。
齐自多答道:“王大人,别生气。我说这一粒战国蜻蜓眼有些可惜了……可惜……”
员外打了几个喷嚏,接嘴道:“你是不是想说光彩差一些吗?……嗯,是的。不过我看这一粒至少也还值五十两罢?”
齐自多急忙赔笑道:“哎哟,那足值,足值!据我估计,七十两也不算贵……王大人,请你看一看这一包里的。”
齐自多分明要展开第三个包,不过他的嘴里虽这样说,却并不就把第三包打开。
他先将员外瞧过的四粒珠子归还在第二包里;又数了一数,包好了另放一旁;才把第三包打开来。这一包里共有九粒,大小比黄豆更大,并且粒粒精圆,光彩耀眼。被称王大人的员外把手中的鼻烟壶放回了衣袋里,顺手取起了两粒,用他的敏锐的目光,仔细地把玩着。他也不禁稍稍地点着头,显出一种欣赏赞美的神色。
齐自多道:“王大人,这几粒你大概总合意了罢?”
王员外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白珠,似乎瞧得出神,没有听到。
“王大人,你看这珠子还合您的意思吗?”珠玉商又追一句。
王员外才点头道:“不错,这珠子的光泽当真很好,可惜比起我要配的这料蜻蜓眼来说,光泽差别似乎不少。”
说着,他将自己的一粒放在一起,果然大小不同不说,光泽的明暗更不消说相差很远。
他又皱皱眉。
“把这几粒配上去,似乎又不相称。”
齐自多忙应道:“对,不但大小上差些,光彩也两样……王大人,要是你喜欢另外扎一朵新珠花,照这样的我还有现~货,扎一朵珠蝴蝶尽够。”
员外似乎有些狐疑不决,慢慢地地问道:“照这样大小,你要卖多少一粒?”
齐自多又楼近些,低声道:“王大人,珠花既然是你老人家自己要办,我不妨留个交情,就算一百两一粒吧罢。你说公道不公道?呵呵,假使别的人来,这价钱绝行不通的。”
员外却犹豫地答道:“嗯,价钱的确便宜。不过我家三太太的脾气太坏,一不合意,就会发火。她不但要同样大小,光景也要和原样差不多才好。”
齐自多皱一皱眉,似乎觉得他的兜揽没有效果,有些儿失望。
他道:“那可难办哩。我这里都是最好的尖货了,真是没有……”
员外接口道:“别多说。你姑且再拿几种出来拣拣。要是将就得过,略为差些也不妨。快些快些,别多耽搁。”
王员外挥挥手,似乎叫齐自多再向床端的皮箱里去取珠,他的掌心里的两粒仍不放下来。
齐自多像要答辩,但被王员外催得急了,又不敢开口;只得耐着性子又回身向他的皮箱所在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