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不禁有些奇怪,今天小蛮怎么一直讲这些事来了,忍不住问道:“小蛮,这皇上爱猫与否,不是我们做臣子的该议论的,咱们还是慎言,慎言。”
聂小蛮却淡淡的一笑,反问道:“景墨,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你谈起这些事来?”
“为什么?”
“这位邀请我去应付这桩案子的就是我说的老狸奴,从前我与你去他那里看过猫的,不过,那时候未向你说明罢了。你恐怕不记得了。”
“啊,你是说......难道......你的意思是。”
“不错,那位就是曾经替嘉靖皇爷喂过猫的近侍,我因为也喜欢猫,曾和他有些交往,所以这次他估计是找关系找到我这里来了。”
景墨恍然大悟道:“哦,我说呢,你怎么......原来如此。这桩案子的底细,你已经知道了没有?”
小蛮摇了摇头:“不。除了这一张短信以外,别无所知。”
景墨道:“不过信封上明明却有‘情节甚奇’的字样,似乎此案并不平凡。”
小蛮说道:“是啊。就是因为有这四个字,我才专门通知你,一起去瞧瞧。”
“那么这个被抓的赵乐人,你不会也认识吧?”
“不,这个人我并不认识,一切只有去看了才知道了,现在我们在这里瞎猜也是无益,倒不如欣赏下沿途的秋景吧。”
景墨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沿途景色虽然怡人,不过景墨前几天的忙碌之后,疲劳还未尽去看了一回不觉有些困顿起来,就合眼小睡了。
这一睡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觉得醒醒睡睡,睡睡醒醒之间,迷迷瞪瞪就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小臂。景墨还有些迷糊,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小蛮却不多作解释,只是轻轻道:“到了,下车吧。”说着,就跳下了车,景墨揉了揉眼睛也下车来,却发现在明媚的秋阳下,置身一片秋景,何止是心旷神怡。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马车已经到了琅琊山。
置身山色之中,才真的感受到秋天来了,秋色醉人,即使只有几瓣红叶,也是一次艳遇。
景墨赞道:“可以赏秋的地方太多了,如果还有着历史人文,更是可以一游。这琅琊山可谓是正当其时,咱们来得正是时候。”
小蛮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我请你同来的第二个原因。”
景墨自然曾读过欧阳修公的《醉翁亭记》,几站可以说是倒背入流,此时不由得小声吟颂起来:“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泄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
在秋色中游览名气不小的琅琊山,但游人不多,漫步林中、跋涉石阶、穿亭过舍,倒也悠然自得。
与欧阳修公所言之琅琊相较,此刻酿泉水声已不再潺潺,醉翁亭虽然犹在,但其风韵和天下第一亭的名声比,显得有些落寞。不过,景墨唯想到六一居士在此畅饮,名士云集,还是有些肃然起敬。亭边的房舍老墙爬满青苔,树林杂草丛生,有些野趣,那深秋的满目红叶使人心怡。
说起这里的历史人文,那可是厉害,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流传千年。自唐以降,韦应物、欧阳修、辛弃疾、王安石、梅尧臣、曾巩、还有本朝文徵明都来此转过,那些用正草隶篆镌刻的《醉翁亭记》石碑,诉说着千年的风流。
两人一一走过醉翁亭、二贤堂、影香亭、古梅亭、解酲阁、洗心亭等处。小蛮道:“景墨,你平时最有诗文之好,到了此处,你不介绍一番吗?”
景墨兴致很高道:“我这点爱好,哪里值得一提呢,不过,要说起来,这琅琊山古称摩陀岭,唐大历六年滁州刺史李幼卿搜奇探胜,听闻传说琅邪王司马伷曾率兵驻此,故改称琅邪山,后因欧阳修的《醉翁亭记》而名扬天下。你看,小蛮从这里继续往上走,登上山顶就是始建于唐代大历六年的琅琊寺。”
琅琊山一带连绵数公里分布有天然森林,还有众多名贵中药材,行走其中气温都要低了几度。
景墨感叹道:“深秋的红叶确实好看,特别是在秋阳明媚时刻观赏。如果碰到秋风扫落叶,阴沉沉的天气,只能悲秋了,看到红叶飘落一地,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秋风消逝的心情?”
逆光下的秋叶,晶莹通透,只有两字可以形容,那就是静美。在琅琊山,唐宋以来历代的摩崖碑刻比比皆是,有数百处之多。历代诗人、文人、书画家、词人,都曾宦游或旅居于此,并作诗文以记其胜,映衬着琅琊山历史文化的厚重。
聂小蛮一直静静地听着景墨的解说,这时却突然说道:“想来有些奇怪,琅琊秋色一游给我的感觉,还有那些行走在红叶中稀稀落落的游客的背影。光阴如白驹过隙,人都在老去,可发一叹!看走在深秋红叶中的游客背影,我想到了人的未来,就是一个个远去的背影,逐渐地淡出尘世,想到此有些心生怅然,难道有些悲秋?”
景墨念道:“凉风动万里,群盗尚纵横。家远传书日,秋来为客情。小蛮,这可能是因为你心中最挂念的还是你的案子,而不是这秋色无边,所以咱们还是上车赶路吧。”
车子继续赶路,终于到了滁州的时候,两人在城门外已遥遥看见那位“老狸奴”岑明楷带着二名小佣前来相迎。
岑明楷的年纪已六十开外,鬓发斑白得像雪,但他那挺直的躯干,突奕的双目,精神饱满,还保持着中年的状态。他的服装很独特穿着交领短襦,白护领;马面裙展脚幞头,窄袖紫衫,涂金束带,皂纹靴。这是侍仪舍人的穿扮,显然是为了迎接贵客而着的隆装。
岑明楷态度又和蔼,绝没有那些曾在皇帝身边呆过的人常有的虚骄“架子”。他一见小蛮与景墨,便热情地作揖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