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素垂眸望着空荡荡的手,掌心似还残留着一丝温度,可如今却什么都没了。
她慌乱抬头,只能看见问仇缓缓消失在宫门的一道背影。
身体好似一瞬间脱离了思想,她疯也似的朝他奔去,可宫门却在这时慢慢关上,一门之间,却如千山阻隔。
“问仇!问仇……”
东陵素边哭边喊,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她多希望此刻的自己是当真疯了,不知世事,更不谙情爱,那该有多好。
你是一国公主,而我只是一介布衣,焉能配得上你呢!
问仇,如果,如果我摒弃这一身华服,愿意粗茶淡饭的跟着你,你、你会不会娶我?
东陵素蹲在宫门口泣不成声,脑海之中不断勾勒出问仇的模样,这一幕她曾经设想过千千万万遍,甚至比这让她害怕的情形都设想过。
如果她不是公主,如果,她从来都没有偷偷出过宫,那一日,便不会在遇到危险时遇见他。
问仇,如若他日绝情相向,你还记不记得,皇城门下,有一个叫东陵素的女子,深深地爱着你……
她掩面轻泣,难过到不能自已。
就在这时,宫门又缓缓被人推开,她以为是问仇折返,连忙放下手抬头,然而看到的却是一脸痛色的东陵玦。
多年兄妹之情让此刻的她满心覆上愧疚,她帮着母妃除掉皇后报了叶家的仇,可是皇后娘娘,还是三哥的生母啊……
她慌手擦掉眼泪,目中带着几分不安,“三、三哥……”
东陵玦缓缓踱步走向她,摸着她的头轻笑,“三哥的素儿长大了,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他淡淡说着,笑意却极冷。
东陵素渐渐感觉到头顶传来一股压迫力,她皱皱眉,缓缓垂下眸子,“三哥,对、对不起。”
“素儿,你有什么可对不起三哥的,当年做错事的是母后,如今她也算自食其果,与你有什么关系。”东陵玦眯眼冷笑。
东陵素却害怕了,颤颤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三哥,你不要这样,如果你怨我恨我,你就骂出来,甚至打我一顿也好,素儿只是想帮问仇而已。三哥,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任何法子了……”
东陵玦神色冷冽,覆在她发上的手渐渐收紧,“一个男人罢了,当真就值得你如此待他吗?
素儿,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便是帮了他又如何,父皇根本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三哥以前怎么教你的,千万不要轻易爱上一个男人,不过几个月的感情,却抵不过三哥这么多年来对你的疼爱吗?
素儿,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可曾为三哥想过,有没有想过,你要对付的那个人是三哥的母后?!”
东陵素觉得头皮一阵揪疼,却强忍着没有出声。
“我想过的,三哥,我真的想过的,可是我无能为力,纵然是公主又如何,三哥,你有母后,素儿也有自己的母妃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东陵玦曾经以为,无论前朝和后宫如何争斗,都绝不会影响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可他怎么都没有料到,有一天她竟然会顺从容妃来对付他的母后,那他这些年对她的兄长之情,又算得上什么。
他刚刚失去卫家的扶持,如今却连母后也失去了,呵,老天爷对他何其残忍,本以为是富贵一生,谁曾想,却是蹉跎沉浮。
“素儿,托你洪福,从今日起,三哥彻底变成孤家寡人了。”东陵玦紧紧盯着东陵素的脸嗤笑。
东陵素却抱着他一只手臂连连摇头,“三哥,你不要这样,素儿无意这么做的,父皇仁慈,只是将皇后娘娘幽禁冷宫而已,你还有我,素儿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以为容妃娘娘会就此罢手吗!”东陵玦不等她把话说完,甩手将她推倒在地,“东陵素,从今日起,你我兄妹二人情分已尽,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做了便是做了,覆水难收,如今你有再多的狡辩之词都无用。你给我记好了,今天这笔账,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恨声说完,冷冷扫她一眼,踱步朝冷宫的方向走去。
“三哥,对不起!对不起……”
东陵素趴在地上凝望他的背影哭到不能自制,突然之间,她恨透了这座皇宫。
重重高墙包围着她,压抑得近乎喘不过气来,过往一切明明都是好的,为何一转眼,就通通变了呢!
桂嬷嬷赶来的时候,只见东陵素蜷身在地上趴着,眼角还默默流着泪,脸上一派绝望之色,心中顿生怜惜。
“公主……”
桂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
东陵素听见声音,嘴上苦笑,“嬷嬷,你帮我问问母妃,她满意了吗?如果满意,从今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放过问仇,放过我了……”
桂嬷嬷面上一惊,“公主,你?”
东陵素半个身子倚靠着她,无力闭上眼睛,“那日我偷偷出宫去刑部大牢救问仇,母妃寝殿外的窗檐下,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嬷嬷,你帮我问问母妃好不好,她到底要不要放过我,我好累,真的很累了。”
桂嬷嬷忍下心中震惊,轻轻拍着她的背叹息。
“公主,累就睡一觉吧,您一夜没有合眼,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东陵素闻言,淡漠地勾起薄唇,带着几分嘲讽,紧闭上眉眼不再说话。
半个时辰后,东陵玦站在冷宫烂纹斑驳的宫门前迟迟没有进去,终其半生,他也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站到这个地方来,门前的守卫尚算恭敬,只是眼底却布满嘲讽和奚落。
东陵玦凝神望着,自己都觉得可笑,时过境迁,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胡作非为、任性胡来的三皇子了。
宫里的下人最是薄情,如今母后住进冷宫,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东陵玦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气,旋即踱步进去。
主房内已许久未住过人,如今时不时传出咳嗽声,东陵玦听在耳中,心阵阵揪疼。
卫嬷嬷端着一盆水出来,看见东陵玦,下意识地将缩了一下手。
东陵玦见状,皱眉走上前,方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盆中放着一条手帕,只是那手帕上却团着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