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抬起头,对上季小青坚定的眼神,他一边趴着领她往前爬,一边安慰:
“嘘,姐姐你别害怕。是师傅开的枪,你放心,师傅的枪法当年在队里是一等一的准,别害怕,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出事。”
苏晚筝几乎崩溃的情绪才稍稍克制。
她眼眶温红看向身后,趴在那瞄准的木源,拨开季小青的手,颤抖着麻木的声音:“我……我们不带木叔叔一起走吗?”
“我们先离开,手无寸铁,在这里只会碍事。”
季小青说完想起什么,领着她加快了爬速:“我想起来了,姐姐,地窖!我们可以躲到地窖里去!”
木源确信自己打中了目标。
因为那攒动的身影发出声闷哼,随即鲜血便染红面前大片草地。
身边队员的倒下,明显撼动了对方的军心。
草丛蠕动几分,像有人跑开了,木源眯眼去看,那分明是两到三人。
被指派前来探路的?还是说,是无意识间发现他们,打算回去汇报的?
无论是哪一种,现在都是逃生的最佳时间。
木源收起手枪,迅速伏低身子,朝着二人方向跟过去。
苏晚筝爬得很慢,木源赶到时,两人才刚刚打开地窖门。
“打算躲在这里?”木源蹙眉,脚踢了下那木门,“这能挡得住子弹?如果那群人堵下来怎么办?”
季小青没算到这一点,心急地问:“那怎么办?”
“遇事不要慌张着急,目前看来,那群人的部队还没赶到,我们得在那之前赶紧离开。”
木源捡起一根树枝丢上天空,没有任何动静,由此暂定那群人还没追上来。
他掌心搁在季小青背上:“你带着苏晚筝往树丛深处跑,尽量往高大的遮蔽物处跑,跑得越远越好。”
季小青急迫:“不是,那你……”
苏晚筝站直身子,骨头酸软,手掌无力抓住木源:“不行,我们要走一起走。”
木源划过脸庞的皱纹拧起,有几分不耐:
“好了,你们都别废话,只有我身上有枪,都听我的,往里跑,我去查探查探他们的队伍,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就往前跑。”
他掌心落在季小青身上:“对讲机在身上吧,我们时刻保持联系。”
阴暗的天空划过一道惊雷,宛如天边裂开一道明亮伤口,触目惊心。
苏晚筝被季小青拉着不断往外跑,天旋地转,草木像凌厉的刀不断碰擦过身体。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头顶树叶像绵密的网,团团困住她。
“小青,我有点……跑不动。”她跑了没几步就不行了,扶着树喘息不止。
季小青连忙停下脚步,抚着她的后背:“姐姐,实在不行你上我背吧,师傅现在在给我们争取时间,我们最好一刻不要停。”
苏晚筝担忧看向他:“可你也生着病……”
“我没事,有劲着呢。”季小青二话不说地蹲下身,“快上来,姐姐。”
苏晚筝爬上他的背。
少年后背宽阔有力,他手臂牢牢扣住自己双腿,往前跑:“姐姐,你要是觉得颠得不舒服,告诉我一声。”
“谢谢……”苏晚筝压低声音,心里还担心着木源那边,不觉抓紧了季小青的肩膀。
察觉到她低落情绪,季小青一边小喘一边说:“姐姐,你不用太担心,别小看了师傅,这种枪战他从前经历过很多……”
话音刚落,忽然身后草木皆动,惊起一大片鸟儿,群群飞上天空。
那是一声震耳欲裂的巨响,将季小青的话语全部吞噬。
那声音绝非从普通枪支中冒出,威力撼动山林,在天空盘旋开一片烟霾。
两个人麻木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完全被眼前此情此景吓住。
“这……这是什么?”苏晚筝率先颤抖着开口,心脏在那瞬间停跳了般。
她感受到身下少年颤抖的肌肉,他仿佛被凝固在原地,无法动弹。
“……师傅!”季小青满脸充红,血着双眼对那片烟雾大吼。
……
森林之中,海岛公安在前方探路脚步一顿。
那一声动静震在所有人心头。
席江燃也随之脚步顿住,黑瞳凝视徐徐上升的烟雾,嗓眼忽然涌上一阵剧烈。
“席总,该不会……”时博心慌颤抖,不敢再往下说。
男人比想象中镇定,紧抿薄唇,搜查出小五的定位,位置就在不远了:“还有五公里,就到得之的盘踞地。”
定位仪上小五在缓慢前进,那速度比起之前要慢得多,男人立刻意识到他们在缓慢前进,预备偷袭。
“大家注意!”
公安队队长大声命令身后的队员,“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各自检查好身上的防弹装备和武器,对方有炮!放轻脚步,随时注意周遭动静!”
……
“木叔叔,他……不会在里面吧?”
“不知道。”季小青脸色隐忍痛苦,牙齿咬紧下唇,痛苦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若不是带着苏晚筝,他宁可不要性命,也要冲回去救师傅。
可现在,他肩负着一条女人的性命,也是师傅郑重托付给他的任务。
季小青知道,他这一次决不能让师傅失望。
他必须要带着苏晚筝逃出去。
收拾好情绪,季小青深呼吸一口,重新弯腰把苏晚筝背在背上:“姐姐,我们继续走!”
苏晚筝急迫:“可是木叔叔他……”
他润朗的声音从胸膛震出,十分清脆,又带着压抑的哭腔。
分明很痛苦,却一边喘息着跑,一边掷地有声道:“师傅说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我回头!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森林,一定会!”
鸟儿群蹿,野兽四处奔走,苏晚筝伏在男人脊背上,此时觉得和这些走兽没有任何区别。
她麻木地看向不断后退的天空,布满灰色的,大坨的乌云浓卷成墨,化不开。
很快,天空又一道明雷划过。
这一次,伴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她脸上刺骨的冰凉。
季小青生了病,再健壮的身体也撑不住这样奔跑折腾。
踩在逐渐被雨水浸湿的土地里,一个不小心踩到地上的藤蔓,“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苏晚筝被他摔出去好几米远。
“姐姐!”季小青头晕眼花,一颗牙都摔了出来,满嘴是血。
他快速爬起来跑向摔在地上呻吟的女人,扛着她的手臂,扶她站起来:“姐姐,没事吧?”
苏晚筝撑着疼痛的双腿,咬牙扶着棵树坐下,黏稠的血液从她腿上伤口渗了出来。
她仿佛对血的鲜红早已麻木。从衣服上撕扯下一块布条,三下五除二包在膝盖上。
越到绝境时刻,她越发冷静。
季小青看着她包扎,尽管身体各处都在疼,他还是很自责难过。
包扎完似乎花了她所有的力气,苏晚筝靠在树旁,弱着声说:“小青,我们现在谁都没有体力了,再这样拼命跑下去,还没被他们抓住,就会虚脱而死了。”
季小青咬唇低头,雨珠砸得他眼皮抬不起来。
他用力抹掉脸上雨水,看着苏晚筝虚弱无力的脸庞,细然点头:“姐姐,我听你的,我们休息。”
他在苏晚筝的身边坐下,背靠着大树,拿出那个对讲机,万幸没有被摔坏,颤抖着试图呼喊:“师傅,师傅……”
堂堂七尺男儿,一开口便掉了眼泪。
“师傅,师傅你回答啊,师傅!老大!”
季小青紧紧地蜷缩着双腿,哭喊到最后不能自已,用手臂死死遮盖住眼睛,“木源――”
苏晚筝看着这个大男孩在身边痛哭,一时间,她心底隐忍的酸涩悲痛,像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咬紧下唇,颤着哭腔把男孩抱住:“小青,别哭了,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