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碰到天热了,说不定还能看到缸里有苍蝇嗡嗡嗡的飞呢……
想到电视里看到的生动场景,姜萱一阵反胃,她绝对不要吃那种便宜的散装的酱油醋!
一定要想办法赚钱过好日子!
郑西洲拉住她的手,姜萱瑟缩了一下,却也没拒绝。
她提前打听:“你们家只有你一个人吧?”
“对。”郑西洲笑。
姜萱不太自然,“我看见了你给我的户口本,解放路大杂院318号,你住的是大杂院吗?”
有几间房?
她能不能奢望拥有一个小单间?
郑西洲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悠悠,“祖传大杂院,青砖青瓦――两间房。”
姜萱大松一口气。
谁知郑西洲又道:“一间是我平时睡的,另一间是柴房,窗户都是破的,睡不了人。”
姜萱:……要不她去招待所睡一晚算了?
郑西洲不敢逗她了,笑着道:“放心,晚上我去睡柴房,随便耽搁一晚,明天再去旧货市场逛一逛,搬些床板家具回来。”
“旧货市场?”姜萱没听过这个地方。
“江东市有旧货商店,也有旧货市场,前者卖旧衣裳旧被褥,后者卖旧家具饭碗之类的,价格都挺便宜的。”
“在哪里?”
郑西洲瞥她,“在南街,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你不用上班吗?”姜萱问。
“上午要去矿区搬货物,中午差不多就忙完了。”
“哦。”
姜萱不讨厌和他这么絮絮叨叨说话,跟着他加快脚步。
两人走进曲曲折折的小巷,左拐右拐的,进了一个大杂院。
院子挺大的,三面都是古色古香的青砖瓦房,一面并排两间房,总共六间房,正好构成了一个回字形的布局。
正中央有一个公用的水池子,两个水龙头,水池底部搭了两片铁丝网,堆积着乱七八糟的烂叶子土豆皮。
院子上空拉着铁丝,正晾晒着几件沙湿哒哒的衣裳,滴答滴答滴着水。
房间里的灯泡已经亮了起来,蚊虫在上空飞舞,四家人在门前搭起圆桌,围着饭桌正在吃饭。
郑西洲扬手:“杨叔,我回来了。”
“哎,回来啦,吃饭了没?”妇女主动招呼。
“还没吃呢,待会回家做饭!”郑西洲拉着姜萱介绍,“杨婶,这是我对象,姜萱,南方那边来的,长得漂亮吧?”
“杨婶您好,我是姜萱,刚来江东市没多久,暂时在他这边住一段时间。”姜萱笑意盈盈。
大杂院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面面相觑,也不说话,上上下下打量着姜萱。
最后还是杨叔站起来道:“好小子,怪不得看不上其他人,原来早就谈对象了!”
姜萱很配合地低头害羞。
郑西洲心情好,和杨叔一家打过招呼,也没搭理其他住户,直接带着姜萱回房了。
走进门,只听啪嗒一声,灯泡亮起,借着晕黄的灯光,整个房间的布局一目了然。
有些年头的木质橱柜,方方正正的八仙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茶壶和搪瓷缸,还有一个老式的掸瓶,插着一根鸡毛掸子。
角落是三角腿的脸盆架子,上面搭着毛巾,墙面挂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
姜萱对这个小镜子很有意见!
如果以后不出意外,她应该就是在这里长住了,天天对着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小镜子,那能装得下她的脸吗?
可惜初来乍到,姜萱没敢说什么点评的话语,挪着脚步继续往里走。
走进隔间,里面就是卧室了。
姜萱不敢乱看,只粗粗扫了两眼,有通风的窗户,一张木板床,东边放着桌子和书架,西边则是两个大木箱子。
郑西洲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领域,姿态拘谨,一双眸子好奇地东张西望,显得越发.漂亮。
他是真喜欢姜萱这张脸,几乎处处都长成了他喜欢的模样。
第一眼看见便是念念不忘,明媚艳丽的一张脸,低着头掉眼泪,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
整个江东市,即便是富裕家庭出来的女孩子,也没有姜萱这般细腻的肤色,眼睫毛浓密纤长,一眨眼忽闪忽闪的,像是青涩的雨后葡萄。
他忍不住,忽然凑近姜萱耳畔,“看完了没?对你以后的住处满意吗?”
姜萱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道:“还、还可以吧。”
郑西洲捏住她下颚,低着头,声音低沉危险,“姜萱,你最好别躲着我,我不管你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今天我出手帮了你,这一点不假吧?”
姜萱眼睛眨也不咋,紧张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
“你好好听着,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既然我帮你落实了户口,以后你惹出来的麻烦都得归到我头上,别想着搞乱七八糟的小动作,明白吗?”
姜萱怂巴巴的点头。
郑西洲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到底没忍住,低头亲了下她的唇,“乖,我们还没领证,我不碰你,别怕。”
姜萱能不怕吗?怕得瑟瑟发抖。
男人的手摸到她的细腰,微微使劲,轻而易举把人抱到了怀里,坐到床上道:“第一次见面那天,我的自我介绍,你好好听了没?”
“听了。”姜萱吓得吞吞口水。
“重复一遍。”
“郑、郑西洲,西北的西,沙洲的洲,二十三岁,高中毕业,前两年刚退伍,在矿上、当搬运工。”
“不错,记得挺清楚的。”他奖励性地亲了下姜萱的脸颊。
姜萱:……
姜萱忍了忍,和他道:“你要是再继续动手动脚,我宁愿出门和你翻脸了。”
郑西洲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说了不碰你,你怕什么?让我再抱一抱。”
于是姜萱被迫当了一个抱枕娃娃,让他抱了半天。
当然,郑西洲也有分寸,最多亲亲脸颊,摸摸柔韧的腰肢,几乎是踩着姜萱的底线,在安全范围内为所欲为。
姜萱眼睫低垂,脸颊烧得慌,很不习惯他的触碰,但也勉强忍了。
离开医院的路上,她有仔细想过自己的当前处境。
不可否认,郑西洲确实帮了她,而且帮了大忙!
她把落户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同样低估了这个年代对敌.特严抓严打的紧张风气。
本来以为借着脑袋受伤失忆的机会,捏造一个千里寻亲的孤女身份,就能搞到城里的户口。
谁知道徐长安会那般怀疑她?
自从得知身边有人监视的时候,姜萱便认清楚了现实――徐长安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说辞,更不会轻易给她弄一个户口。
可是郑西洲不一样,他不追究姜萱的来历,行动雷厉风行,直接给她落了户,轻而易举解决了姜萱的困境。
他的背景太好用了,家庭成分清清白白,这个年代讲究拥军爱军,没有人会主动与他作对。
姜萱需要他的庇佑。
她很聪明,一向知道该如何选择。
她不喜欢郑西洲,但也不讨厌,就当是相亲谈了一个男朋友,慢慢培养感情,看看能不能合得来吧。
良久,姜萱摸了摸饥饿的肚皮,抗议道:“能吃饭了吗?郑西洲同志。”
“能!”
灶台就在门口,上方搭着简易雨棚,柴禾和煤炭则是堆到了柴房。
郑西洲跑去对面的杨叔家,拿着火钳,夹了一块烧得火红的煤球,灶膛里很快便燃起了火苗。
姜萱很庆幸自家门前有一个单独的自来水管子,起码平时洗菜接水很方便,不用挤着去院子中央的公用水龙头那里。
菜篮子里有新鲜的蔬菜,橱柜里有胡萝卜和土豆,还有一把细白面挂面。
考虑到姜萱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郑西洲想了想,阔绰地把挂面全部下锅了,又打了两个鸡蛋。
姜萱压根不了解这个年代的日常饮食,只把吃鸡蛋挂面当作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老一辈常说,糠菜半年粮――
什么是糠?糠就是从稻、麦等谷皮上脱下的皮或者壳。
所谓糠菜半年粮,就是指一年之中,有半年用糠和菜代替充饥的粮食,菜就是野菜团子,那些黑色的、扎嘴的东西,很难吃,但必须吃。
因为粮食产量不够,不足以让所有人吃饱饭。
1958年,没有哪户普通人家能做到顿顿吃.精米白面。
姜萱尚且不清楚这一点。
她蹲在水龙头跟前,把菜叶子一片一片的撕开,用水流冲得干干净净。
郑西洲看了她半天,水管里的水哗啦啦地流,也不见姜萱洗菜的动作加快,依旧是慢悠悠的。
他扭过头,瞥了眼隔壁的邻居,只能揪住姜萱的耳朵,低声提醒:“傻妞儿,你把水龙头关小点,在盆里洗菜不行吗?节约用水懂不懂?把你的资产阶级做派收一收。”
姜萱:……?
管天管地还管她洗菜啊?
郑西洲发现了她的迟钝,无奈地扶了扶额,在她耳边低语:“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隔壁还有其它邻居呢,你洗菜那么浪费水,别人还以为你很有钱呢。”
姜萱就是很有钱!
但是她的钱全部丢到了现代,现在就是一个穷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