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欲眼底掠过猩红,面上含着春风,“这有夫之妇,就是不一般,如此贞烈,可让人头疼呢。”他柔声道,“那个老家伙怎么舍得把你放出来,就不怕被山中孤狼叼走了吗?若是我,一定时时刻刻,把师尊拴在裤腰带子上,生与死,片刻也不分离。”
“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我师哥,顶天立地大丈夫,尊重我,爱护我,也放手让我走我自己的道。”般弱刺激他,“哪像你,自私,偏执,心胸狭窄,只顾着自己快活,便不管他人死活。”
要是她算得不错,这家伙最后估计是踩着众生的尸骨飞升成功。
狠绝者,舍下任何肝胆与羞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桑欲坦荡迎上她的目光,“我便是这样,作恶多端,师尊要来清理门户?”他犹如孩童般呓语,“那可要轻点,桑桑怕疼呢。”
般弱跟他不讲道理,摔下一符,把人镇住。
自己悠哉悠哉站了起来,点评道,“你这宫殿还挺大的,每年的修缮费也不少吧。”
这下戳中了般弱的痛点,她出嫁那日,绝岭琼楼塌了四座,维修费庞大得简直让她能气晕过去,恨不得把两支剑吊起来毒打。
桑欲慢吞吞眨动眼珠,“徒儿有矿,修缮不过是九牛一毛。”
般弱瞪他一眼。
有矿了不起啊。
抛开这个有矿的话题,师徒俩在寝殿密谋了一夜。
第二日,桑欲“好男色”的谣言传遍三十六洲。
这一谣言直接带动了“不要告诉你娘”同人话本店的销量,单日冲破百万,完全能列入修真界吉尼斯世界记录。
其中卖的最好的,无疑是桑欲跟太京门第一剑尊的千古虐恋话本。
属下还专门过来汇报,语气万分惊喜。
“坛主,您的目的达成了,咱们成功抹黑了琴剑尊的形象!”
当时般弱还在他身边吃糕点,听见嘭的一声,桑欲很不爽踹了人,“滚!”
他转身去了书房,闭门不出,熬了三天三夜,无比亢奋带了数卷书稿出来。
般弱一看。
《水火之恋:我与师尊抵死缠绵》。
《师尊在上我在下》。
《师尊你轻点爱》。
“……”
她服了。
书稿的落款,有“黑血”,也有“深渊”,马甲都不同。
所以,这家伙,是个精分作家吗?
般弱把书稿抢过来,觉得辣眼睛,三章不离车。
她眼前一黑,臭小子,她有那么饥渴吗!
般弱捏起一道火符,分外冷酷,把书稿烧得渣都不剩。
对方也没阻止她,只是不高兴撅起嘴,能挂茶壶的那种,像极了小孩生气的姿态。般弱懒得安抚他,只说,“天道经近日出世,咱们该启程了。”
她还训斥他,“大道为重,别整日琢磨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怎么就无关紧要了。”他嚷嚷着,“徒儿想得都快走火入魔了,这还不要紧呐!”
般弱踹他一脚。
他笑嘻嘻地受了,又贴了上去,“行行行,走吧走吧,徒儿那么乖,都听师尊的。”
金钵预言天道经在“云巢九千丈”里,而恶洲有一处最高峰,叫“不知鸟山”。
早在事先,为了混淆视线,俩人狼狈为奸,放出不少谣言,传得有板有眼的,把修士们糊弄得团团转。所以当俩人到了不知鸟山,空谷幽静,竟无人踏足。
悬崖边上有一处歪树,不结果实,也没有鸟雀停留。
上方孤零零顶了个白色巢穴,晕着朦胧的光。
倏忽之间,般弱洒出一叠道符,白光将桑欲包裹,阻止了他前进的脚步。
“师尊,也没必要,这样防着徒儿吧。”桑欲眉眼美艳,渐渐阴郁,撕开暗光,如魔神降临,“你的无情无义,可真让徒儿伤心呐。”
般弱抄起雪巢就跑。
刹那间光华大放三十六洲。
――天道经就此出世!
“那道神光……是不知鸟山!”
“可恶,被抢先一步了吗!”
“究竟是谁?!”
般弱可算是体会到了被人万里追杀的滋味儿了,那些修士就跟闻到腥味的野兽似的,非要从她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而带头围剿她的,正是桑欲。
他调动各洲魔眼,滔天魔物倾巢而出,杀得般弱遍体鳞伤。
般弱苦中作乐,跟识海里的小魔元说:‘第一次被这么多男人追,小女子魅力太大,都有点不好意思呢。’
小魔元:‘……’
它是真服气。
第一次有女人可以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硬撼三十六洲的仙魔修士。
她是真不怕死!
般弱道心溃散,九死一生,千钧一发逃回了太京门。
“把天道经交给师哥!”
交代完副掌门,她气机断绝,昏迷过去。
而再醒来,已是三百年后,般弱肢体绵软,从喧天锣鼓中惊醒,蹙着眉问,“谁……成亲?”
副掌门在一边伺候着,顿时有些不敢看她。
他结结巴巴地说。
“掌、掌门出塔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他还喜欢上了一个人间姑娘。”
他咽下口水。
“今日,是他们的成亲之日……”
第124章 师尊白月光(22)
“你、说、什、么?”
般弱一字一顿地问。
“你是说,我的师哥, 跟人间姑娘, 今日成亲?”
她就差脸上写“你在逗我”四个大字。
副掌门怕极了她温柔的语调, 后背都微微发毛,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哭丧着脸, “师叔祖,你别这样, 不是我们没拦着,是那个情况, 的确是有点特殊。掌门出塔之后,眼睛坏了,二长老亲自出马, 去清月洲请了廖道尊, 他有个小学徒, 留下来照料的……”
副掌门越说越小声, “后来这个小学徒, 跟道尊出门采药,为了一味药,被邪修玷污了, 命在旦夕,说是最后的心愿是与掌门成亲。”
“所以你们是觉得,这个小学徒太可怜了, 得补偿人, 就用我的道侣, 我的师哥,成全将死之人的心愿?”
般弱冷笑,“我还真不知,原来太京门是开门做善堂的呢。”
女孩子遭遇这种事,她表示同情,但这就是她蹬鼻子上脸,搞她男人的理由吗?
她从太伤池里起来,身上穿的,仍旧是她三百年前的道袍衣饰,破破烂烂的,线都泡开了。
副掌门连忙转身。
赤足踏出云雾缭绕的水池,般弱使用转移术,当场换了一身比喜服更红的罗裙,金线织就,扑着大片的珠光,光华夺目。
阵仗大的,就跟走国际红地毯似的。
副掌门都傻眼了。
虽然他不太懂般弱这种“老娘修真界第一美”的霸道气场,但犹豫了下,还是委婉提醒,“您,您还是不要穿得这么招摇了,这,这让人同情不起来啊。”活像是抢亲的土匪头子。
“我需要他们同情?”
般弱挑眉。
“今日这亲,他们能成得了,就算他们本事!”
在副掌门惊恐的目光中,般弱去了婚礼现场。
观礼的人还是那群人,熟面孔,还有点儿少。
般弱扫了眼,来的基本是三宗六派的代表大佬,身边也就两三个弟子,比起她那次,的确有点寒碜,而且各个衣冠不整,像是睡觉睡到半路,突然被人吵醒,强行让他们来参加喜宴。
而太京门的太上长老,也就是她的师兄们,一个都没到场,上边供奉的只有孤零零的牌位。
般弱的一口气总算顺了点。
主婚人也不是披香殿的香帝,而是面色尴尬的廖道尊。
他的目光往下一扫,看见提着剑上来的般弱,眉头狠狠一跳,顿时就想表演个当场地遁。
“哟,热闹呢。”
般弱越生气心情就越平静,笑如春花,“怎么了,我道侣大婚,竟没一个人来叫我的?是把我当外人了吗?这真让我伤心呢。”
三宗六派等掌门人不太自在。
说起来,要不是他们让太京掌门入塔,损伤一窍,也不至于让这个没有一点修为的医女近了掌门的身,还举行了道侣大典。五长老此前强调了,三百年前掌门夫人夺了天道经,浑身是血地倒在太京门的第一山上,她这般奋不顾身,不过是让她的道侣出塔之后能恢复如初。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们牵连这个因果,恐怕一辈子都有愧于掌门夫人了。
般弱没理会宾客们的各异心思,她的视线越过高台,钉在那个一身黑衣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