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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仙君攻略手册[穿书] 第24节

  她出门正好遇上了爹,爹问她:“往哪里去啊?”

  她把草叶背在身后,道:“今天去采猪草,有东西落在路上了。”

  他爹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个小败家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快去,别叫雨把东西冲走了!我和你弟弟先吃饭了,别饿着他们。”

  她“诶”地应了一声,匆匆离开,气喘吁吁地跑到方才摔倒的地方。

  那只癞蛤|蟆撑着身体警惕地对着她,见她伸手,身上的疙瘩鼓起来,浓稠的黏液就要从里面渗出来。

  她一边小声安慰着,一边蹲下身,试探着将手上的草叶覆盖在它脸上的伤口上,说:“这个草可有效了,我上次手被柴刀划破了就用的它,你要好好的呀。”

  雨已经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天,把癞蛤|蟆搬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给它身上盖上了另一片大叶子,匆匆跑回了家。

  后来她再上山采猪草的时候,惊喜地发现有一只脸上有疤的丑蟾蜍总是跟在她身边和她作伴,会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事情。

  她喜欢每次给它带一朵小花,它总是把这朵小花叼在嘴里。

  就这样春来秋往,她渐渐长开了,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双杏眼会说话一样,十里八村的媒婆快要把她家的门槛踏烂。

  她爹娘见她长得漂亮,信口向媒人要价,不愿意随随便便将她许配给一般人,找不到人家,便让她留在家里做活,一来而去就让她等到了十七岁。

  她熟练地劈完柴、洗完衣服、喂完猪之后,悄悄地望怀里揣上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一转身,正被二弟碰上。

  “姐姐,你这是又要去找那穷书生?他也没几个钱,爹娘是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柳青青羞涩地笑了笑,佯怒道:“就你多事。他今岁就要科考,考上了功名,爹娘一定会同意的。”

  二弟不置可否,伸手道:“姐姐,山下村里的二狗子买了件新衣裳,真好看,我也想要。”

  柳青青为难道:“你上月不才买了一件?”

  二弟理所当然道:“穿皱了。你不给我,我就把你和穷书生的事情告诉爹娘,看你还怎么去。”

  柳青青满是老茧的手指在洗得发白的袖子里局促地搓了搓,半晌叹口气:“算了,正好我这个月接了个好活,夜里给州长大人家补衣,好歹挣了点钱。给你也行,但你切记不可以拿着银钱去学那些个吃喝嫖赌的事情。”

  她低头进了矮小的房间,熬了一月的眼在阴黑的屋子里看不太清楚。她揉了揉眼,跌跌撞撞地摸出草枕头底下的银钱,给了二弟后,便心怀期待地去见她那心上人。

  她满心雀跃地在日复一日繁重的劳务中数着日子,期待着乡试放榜,等着心上人来向她提亲。

  然而她等来的却不是年轻英气的心上人,而是一块冰冷冷的灵牌。

  第26章 山有木兮(十九)

  南州冥婚风俗尤盛,新上任的州长祖上是南州人,他不久前刚从京城调来这盘根错节的南州。

  各方势力到处打探,打探出了他是个大孝子,爹去世很多年了,就明里暗里提议按照祖上的规矩,再给他爹结一门冥婚。

  州长他爹生前好美人,大孝子州长选人既不看才学,也不看门第,单单就看美貌。不知道这眼高的大人物从哪里知道自己府上请了个穷苦人家的小小补衣女,长得不错,他趁着人家来送衣服看了一眼,就敲定了是她,差人将柳家夫妻请到府上,语气强硬地商量起冥婚的事宜。

  柳家夫妻哪里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哆哆嗦嗦地在州长大人强硬的态度和媒婆满脸笑容下交换了庚帖。

  柳家夫妻从来没将这件事情告诉过柳青青。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又是送她去享福的,她怎么可以不愿意?

  州长大人也没有派人去寻求过柳青青的意见。他自认是给了这姑娘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财富,将她从困苦生活中解救出来,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从未有人问过柳青青到底愿不愿意享那等福,愿不愿意在涛天富贵中孤独终老。

  这些事情都是她在被强硬地绑上花轿时才知道的。

  她满心欢喜、毫无防备地吃着有记忆一来唯一一顿娘只做给她的饭菜,以为这就是人间最幸福的事情了。

  然而幸福转瞬即逝,蒙汗药发得很快,她昏昏沉沉,像一只待宰的猪,毫无抵抗地被爹娘换上大红的嫁衣,胸前戴上一朵绸子做成的巨大的白花。

  为了防止她逃跑,她的手脚甚至都被爹娘悄悄地用粗糙的麻绳捆起来。

  她从蒙汗药的药效里挣脱出来,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涌出来。

  她疯狂挣扎:“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去!我不去!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就要来提亲了!为什么?为什么啊?!”

  娘蹲下来,轻柔地给她擦去眼泪,语气温柔地说出最冷漠的话:“好孩子,我们找人算过了,你们八字合,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呀,就嫁去享福吧。”

  她挣扎着想要逃出这样的命运,却被从小疼到大的二弟强硬地塞到花轿里。

  她像一只虫子扭来拱去,狼狈地将手脚上的麻绳挣脱开来,然而手脚细瘦的她哪里逃得出轿子?

  她在八名强壮轿夫的押送下到了州长大人的府上,她在肥壮喜婆的胁迫下荒唐地站在一块灵牌的对面。

  喜婆手掌如铁,压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弯腰和灵牌对拜。

  人潮涌动,宾客如云,唢呐热热闹闹地吹着,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喜事。所有人都在恭喜,所有人都在欢笑。

  仿佛只有她能感受到死亡那腐朽而冰冷的气味。

  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她满眼无助,惊惶四望,意料之外地和一双熟悉的眼睛撞上。

  她曾经在那双眼睛中看到过炽热灼人的爱意,看到过山盟海誓的坚定,而此时,这双眼睛的主人正畏畏缩缩地和其他亲信一起站在州长大人的身旁,一对上她的眼睛就火烧一般地心虚移开。

  她的父母不要她,她的弟弟们不要他,她的心上人也不要她。

  不过是一个柳青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补衣女,哪里比得上几十台嫁妆?哪里比得上功名和州长大人的信任?

  她的灵魂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一下子失去了力气。

  她就像是提线木偶,按部就班地成为了州长大人的继母。

  五十六岁的州长大人,拥有一个十七岁的继母,似乎除了她以外,没有人感觉到讽刺。

  所幸州长大人待她还好,吃穿用度从来没有苛刻过她。而因为州长大人私底下特意为她家提供的行商渠道,她家很快靠着山货发达起来,家里人对她也开始毕恭毕敬起来。

  然而这种尊敬并不能消磨少女的空虚。她迷上了信神,日日夜夜里供奉,仿佛一个最忠实的信徒,在神像面前说自己过得很好,日复一日,逐渐麻痹自己。

  当有一天,她拿银钱给染上赌瘾的弟弟,像小时候上山采猪草时那样在他头上弹了一下教训他时,她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远行千里的旅人那样,抓住一瓶鸩毒,仰头就往干裂的身体里灌。

  又疼痛又麻木,恍惚中她竟真的生出了“我过得很好”的念头。

  她偶尔上别山烧香,愉快地告诉从小跟着自己的那只癞□□自己现在舒心地在府中做吃喝不愁的娇太太,连手上陈年的老茧都消了下去。

  但她却没想到,老天始终不肯放过她,她的好日子很快就到了头。

  官场如一盘精密的棋子,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踏进这滩浑水之中,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京城事变,千里之外的南州州长双手双脚被木枷铁链一拷,在不知道是归属于谁的势力的押送下离开南州。

  闹哄哄的一片里,没有人注意到之前被绑着来的新娘子,又被打晕绑着回了家,悄悄地塞到了远县另一户商人家深不见底的庭院里。

  三年前,第一次,她被爹娘和弟弟卖给了权力,换来整个家庭的发迹。

  三年后,第二次,她被爹娘和弟弟卖给了富贵,换来商业地图的拓展。

  她第二次坐在花轿上,这次的绳子捆得比上次更牢更紧,她丝毫挣脱不开,只能徒劳地叫喊、哀求。

  她听到自己的爹娘在笑哈哈地向外面看热闹的人解释:“哎呀,我这个女娃娃想和个穷书生私奔嘞,这哪能行啊,吃不饱穿不暖的,哪有嫁给咱这地方的首富享受?”

  她哀声叫道:“救命啊!我不愿意!救命啊!”

  可是谁也没将她的呼救放在心上。

  没有人觉得她是对的。

  所有人又在恭喜,所有人又在欢笑。

  没有人愿意帮她。

  甚至……没有人认识她。

  柳青青已经随着前任州长去了京里,嫁到这里的是柳青青,也不是柳青青。

  她被人从侧门里抬进喜堂,她被二弟三弟拉出轿来。

  她不愿意再像三年前那样木然地拜了堂,她拼了命地挣扎,两个大男人没能按住她,让她从手底下挣脱开来,她生平头一次这么决绝,一头撞在喜堂尖锐的桌角上。

  然而不知道该说她命大还是命苦,她撞得头破血流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被人包扎了扔在婚房的床上。

  肥硕的男人正扒着她的婚服,见她醒了色眯眯地笑起来:“前州长家的继母呢,我还没尝过这样的美人儿。”

  她被男人死死压在身下,身上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掐得青紫。

  她死命挣扎,慌乱之中“啪”地一声给了男人一耳光。

  男人动作停了下来,他舔了舔嘴角被打出来的血,阴测测地笑起来:“好,烈性,我就喜欢烈性的!”

  男人强硬地打开她的身体,接着是更加剧烈的疾风暴雨。

  她紧紧地攥着脖子上从神庙求来的护身符,满心绝望。

  身上的男人对她又掐又打,身下的动作凶狠,她只觉得整个人好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这之后,她被男人派人死死地看着,连寻死都不可能。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跳入湖中,居然还被救了上来。

  郎中摸着她的脉,笑眯眯地祝贺道:“恭喜夫人,您这是有喜了。也算这孩子命大,好歹保住了,只是以后要注意,可不能再脚滑落水了。”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寒冰里,整个人都细细发起抖来。

  她的手死死地攥住小腹上的被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了孩子。

  男人欣喜若狂,他接连娶了十几个美人回来,却一个也没来得及给他留下孩子,就纷纷香消玉殒了,他做梦都想要个儿子。

  他发了疯地想要个儿子。

  经过上次寻死不成后,柳青青被他看护得更加严密。

  她看着自己地肚子一天比一天地大了起来,无数次想要带着这个孽种去死,无数次幻想着自己躺在产床上难产而亡,什么也别留下来。

  然而她年轻,从小到大日复一日的劳动又让她的身体相当康健,她没能盼来难产。

  孩子生得相当顺利,只不过不是儿子,是个女孩。

  她侧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孩子,手缓缓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婴儿的肌肤柔软,骨头软脆,呼吸困难也叫不出来,只能无助地拍着娘亲的手,湿漉漉黑漆漆的眼睛却天真又纯粹地看着她。

  她像是忽然惊醒一样,猛地放开了手,紧紧地抱住婴儿,将脸埋在孩子的身上,泪水终于泄洪一般落了下来。

  她是很命苦。

  可是这孩子又何其无辜?

  她心尖被人狠狠掐了一下。

  命运和她开了这样大的一个玩笑,她已经是被家人遗弃的女孩,难道这个孩子也要像她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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