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珂多年积威,大家多是愿意信服她的。更何况,刚才也是爱尔珂率先带领大家冲锋,身先士卒,不见有任何私心的样子。
人群慢慢停了下来,都愿意听她继续说。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爱尔珂是最坚定的工会会长,那些工厂主的胁迫和利诱都没有使她倒戈,而是始终在为工人和贫民争取实际的利益。
当然,她们的诉求有时有用,有时没用。一些比较引起人们太强烈愤慨的诉求会被折半解决,一些“太贪心”的要求总是不了了之。
毕竟就算她们吵得再凶,权力依然不在她们手里,除了用工会进行“闹事”,她们别无她法。
而这一次,是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闹事”。
她们已经做好了接下来被城主责难的准备,针对她们的各种政策又会收紧,就像工厂每次让出一点利后又会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一样。
但这次爱尔珂说:“我们自己组织起来。”
这是爱尔珂在门前被拦截时就已经打好的腹稿。
药材从哪里来?
周边的山林采集、自家药田种植、去附近城市进口。
这么多人需要药材,药材不够用,就算再优化资源配置也是不够。
因此,在统一分配的同时,还需要想办法开源。
这一切都需要组织。
当然,这个组织很粗糙,还是临时的,目前只依靠爱尔珂的信用在管理,只是一时之计。爱尔珂说着,心里已经开始谋划长远的发展。
凯尔茜说:“愤怒能让人获得一时的力量,但不是长久之计。她们靠愤怒可以活过这一次,但也一样会死在下一次荒谬的压榨和□□中。”
“当然,有组织是好事,但一个组织连她们最终想要什么、该怎么去要都不清楚,最终只会被打散,称为贵族脚下的又一滩污血和功绩。”
“她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露西塔冷不丁地问她:“你是什么人?”
凯尔茜微微一愣,旋即笑了:“是我自我意识过剩了。”
“人类世界十年前有三个国家,死去的那个叫伊顿,那是我的故国。我的母亲是玛丽六世,我是她的第三个女儿,在国破的最后三年做了三年的王储。”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时候,凯尔茜这个名字传得还是挺远的,她们还给我起了一些绰号。我以为我不隐瞒我的名字,你会知道是我的。”
斯塔夏插嘴:“暴君、血腥王储。”
“闭嘴,好丢脸。”
“扑哧。”
爱尔珂从来没有这么烦闷过。
距离她们攻击骑士队、抢夺药材以来,城主已经调来了第三波侍卫队要惩戒和镇压她们。
一开始,她们凭借着抢来的铁剑和装备、以及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三番五次地打退了那些人,盘踞在贫民窟,看起来似乎日益壮大。
由于药物得到了充分公正的分配,瘟疫很快被控制住,局面渐渐稳定下来。随着身体好起来,人们的生产生活也逐渐回到了正轨。
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快要走到绝路了。
那些侍卫队只是表面,城主不会做那么蠢的事,三番五次送人来给她们折损。
爱尔珂编制的临时领兵小队,那些壮实聪明的小队长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利诱。
城主给她们提供了一条回头路:称为临时骑士,拥有体面的职业,从此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更何况,她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工厂的工人,包括她自己。失去了工作,她们很快就变得更加贫困,这片被选为基地的贫民窟此刻仿佛成了囚禁她们的囚笼。
人心浮动。
格兰德城邻近,法洛斯城。
斯塔夏在暗黄色的牛皮纸上写下最后一行字,将信纸折起来放进信封里。
凯尔茜在一旁帮她烤好了暗红色的火漆,倒在信纸口上。斯塔夏取下自己的家族戒徽,重重地印在上面。
冷却后,斯塔夏收起戒徽,信封口印着一块圆形的印章,鲜艳的红色,印着的是一钩弯月、几点繁星。
“卡伦”家族的家徽。
“这样就好了。”斯塔夏递给露西塔:“我用家族的名义向王都春之塔中的一位导师写了推荐信。你可以和自己的申请信一起寄出,之后可能会得到去春之塔学院学习魔法的机会。”
露西塔把它珍重地收到储物空间里,认真地道谢。
她确实对魔法塔很感兴趣,不知相比五百年前的魔法书,现今重新开始发展的魔法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步。
斯塔夏摇摇头:“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非人类也可以觉醒魔法天赋,但这样的怪事很显然就发生在露西塔身上了。
考虑到全大陆最优秀的魔法系统教学就在魔法塔,斯塔夏拿出了自己从家里偷出来的家徽戒指――姐姐估计以为是丢掉了,大概早就打造了一枚新的――替露西塔写了一封推荐信。
要知道,那是个只有贵族后裔才能进的地方,而斯塔夏的姐姐这些年混得风生水起,俨然已经又恢复侯爵身份和领土,称为垦丁国王的肱骨之臣了。
七月流火,风声渐紧,爱尔珂也添了衣服。
毕竟,这是她最后一次穿这件外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