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露西塔轻抚石碑:“但她很爱她的女儿。”
“爱?这就是人类的爱吗?活着那么好的事都能放弃。”
“也不全然。”露西塔斟酌了一下语言,审慎地告诉这个雏鸟般的德尔菲娜:“像这样深的亲情羁绊,在人类世界中也是非常、非常少见的。所以你看,是她创造了你,而不是别的母亲。”
德尔菲娜似懂非懂。
又逛了一圈,确认这座房子里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露西塔关上院落的大门,离开了这条街道。
德尔菲娜跟在她身后:“你去哪儿呀?”
“我去找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在哪儿?”
“在前面。”露西塔敷衍道,转头问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我去哪儿呀?”德尔菲娜反问道,接着朝巷子里的一个流浪者喊了一声:“你好!”
流浪者看着自言自语的露西塔,面露恐惧。
天,格兰德现在不仅有瘟疫,又开始传染疯病了吗?
德尔菲娜没得到回答,露出个意料之中的神色:“你看,别人看不见我。只有你能看见我,听见我,我不跟你在一块儿,多无聊呀。”
露西塔一时语塞。
德尔菲娜又问:“我能认识你的朋友吗?”
“她们又看不见你。”
“噢,也对……”
……
露西塔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回到租住的黛丽拉家时,露西塔敲门,出来开门的居然是黛丽拉的舅舅。
露西塔始料未及,不由愣住了:“您好?”
男人也愣了。
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慌张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恩人,我们以为你们不住了,就又搬回来了,我们这就搬出去。”
露西塔止住他的动作:“没事。我的两个朋友去哪儿了?”
“这?”男人露出不解的神情:“您三位不是一起出去了吗?”
露西塔:?
“舅舅,我来跟露西塔大人说!”黛丽拉大概是在屋里听到声音,急忙忙地跑出来,把舅舅推回了屋子:“您去做饭吧,我都饿啦。”
舅舅一见黛丽拉就笑眯眯的,连声答应着,把地方腾给了自家已经能主事的小姑娘。
黛丽拉拉着露西塔到了她自己的卧室。
这是这家唯一的一间次卧,但也非常逼仄,几乎下不去脚,露西塔就和黛丽拉坐在了床边。
黛丽拉还没坐定,就神神秘秘的地压低声音,一脸兴奋地问:“您是魔法师吗?”
“我那天看到您‘嗖’地一下就不见了。”黛丽拉手舞足蹈地比划给她看。
以前的露西塔不能说是魔法师,但现在她还真算得上。
人类灵魂完全降临后,她已经能完全接触到魔法世界层了,抬手就能驭使基础的魔法元素,只除了还没学习一些过往的先人门探索出的一些法术。
当然,她忽然消失的原因和魔法半分关系也没有就是了。
但露西塔没有解释太多,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加深了黛丽拉对她的一些神秘印象。
没有对神秘的向往更能封一个中二小姑娘的口了。
“所以,”露西塔继续自己的问题:“你见到我的两个朋友了吗?”
黛丽拉摇了摇头:“那天您消失之后,您的两个朋友也一直没有回来。大家都觉得您几位是分完了药,不会再回来了。您找不到她们了吗?”
露西塔的神色凝重起来。她向黛丽拉道了谢,问起另一件事:“希瑟女士是你安葬的吗?”
说起这个,黛丽拉咽了咽口水,表情也不自然起来:“是啊。”
露西塔还要说什么,就见黛丽拉钻到盖着破棉絮的床下,一遍咕哝着“稍等”,一边寻摸了半天,最后灰头土脸地扒拉出一个匣子。
这是在当初那个装满了德尔菲娜肖像的匣子。
黛丽拉说:“您消失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最后壮着胆子把她埋葬在后院,和这位德尔菲娜葬在一起了。这个匣子,我本想一起埋下去的,但又觉得这些画很珍贵,埋了可惜,就拿了出来,藏在这下面。现在您来了,它们应该交到更能妥善保管和欣赏它们的人手里。也许,它们在您手上能重见天日,让所有人都能发现它的美。”
露西塔不是什么“能欣赏它们”的艺术家,也不是馆藏无数的上等阶级,但以她的力量和在人类世界换算过来的财力,做到这些确实不难。
考虑到身边的德尔菲娜,她还是把它们收了起来:“向你保证,我会妥善保管的。”
一位魔法师不至于为了这点事生出贪婪,更何况露西塔在黛丽拉眼里是一位善良的魔法师。
小姑娘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露西塔转而又问:“她们家的面粉是你拿走的?”
黛丽拉的脸顿时红了,支支吾吾:“我、我已经向希瑟女士告罪过了!反正那些面粉没人拿走也是要坏掉的,我也只是物尽其用。”
露西塔只是确认一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对于这些居住在最破旧贫民区的人们来说,一袋精面粉就足以做全家几乎一个月的口粮。
人只有解决了基本的温饱问题后,才会考虑道德廉耻这些维持秩序的东西。对于贫民而言,要考虑这个还差得远――因此她们总是学不会排队、总是在争夺资源,为了鸡毛蒜皮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