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妮娅眼里闪烁着晶亮的光:“当然!”
人鱼的听觉是最灵敏的,琳妮娅“噔噔噔”地跑回船舱,去拿她的纸和笔:“虽然没有听全,但我能听出来,这是一首足够精彩的作品!”
忙碌的水手重新绕到了船头,露西塔叫住了她:“愚人船里只有疯子,没有别的人吗?”
“原本是有的,大人。”水手再一次被打断了忙碌,有些许不耐烦:“原本船上都是有船工的,但是谁愿意和疯子待在一起呢?很多船工拿了政府的一笔雇佣费后,将船开到远处,就搭载别的船回到岸上,神不知鬼不觉,也没人会查这样的事。现在船没人开,也只能在这儿漂着。或许,指望那些疯子自己开?”
水手笑起来。
露西塔抿了抿唇。
别的她不敢肯定,但刚才唱歌的人,不太可能是个意识混沌的疯子。
那是一段尽管低沉,却清晰进入她耳朵里的、完整的旋律,满怀着歌唱者的情绪。
忧愁、迷茫、向往、痛苦,仿佛来不及越冬的椋鸟在雪地里望向天空的最后一眼。
“它死在来年春天降临之前
新生的椋鸟辗转唱着哀悼的歌
在第二个冬天降临之后
依旧歌颂着北风和树间大雪
……”
她低低地哼唱了一遍,又看向愚人船消失的方向。
被放逐的疯子,也会唱这样的歌吗?
一天后,她们抵达了此行的终点。
维克托黎不愧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相比同样繁华的格兰德,它的建筑风貌显得更加整齐有序、威严厚重。
上次她们去格兰德的时候,正是瘟疫肆虐的大萧条时期,因此,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人类城市的繁华图景。
不同于格兰德有点杂糅的建筑风格,维克托黎的建筑风格非常统一,表现出明显的巴洛克倾向,多是二三层的横排平拱楼,有的已经换成了砖木结构,有的依旧保留了洁白大理石作为建筑主材,具有优雅的装饰线条和紫荆纹铁窗。
精巧的小型人像雕塑安插在凸出的柱顶和平台上,它们的瞳孔上贴着金箔――露西塔隐约怀疑这与她们远古历史流传下来的巨龙崇拜有关。
这与书本上的维克托黎给露西塔的印象不太一致。那个在二十年前还在被称颂的庄重朴素的城市,现如今修修补补,已经增添了无数繁冗的装饰,看不出本来面貌。
能依稀看见旧日光景的,也就是那些高耸的教堂和修道院了――在低矮连绵的建筑顶线之间,不时出现的几座高耸的哥特或罗马式建筑,创世神的教堂、或是住着修男的修道院。高高的尖拱、门廊上的座钟,给整个天际线增添了一段跳跃的韵律感,又仿佛教义中的清规戒律,庄严地镇压着人间的欲望。
街道已经十分宽阔,但还是难以避免地拥挤,罪魁祸首就是中间那辆公共轨道马车。
轨道马车急促地响着铃,那是大多数小商人和职员们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即使是蒸汽火车也不能替代。
小型的私家马车是贵族和大商人们的出行工具,坐在马背上的、蹬着骑士礼靴的往往是贵族女子,她们陪同车内的兄弟或长辈来逛街、或者是去哪一座城堡参加舞会。
在马车之间,便宜得多的人力车也夹杂其中,这种车辆的客户主要是那些财富不够却又需要维持优雅的落魄贵族男子。
同是男子,有的坐在人力车的后座,有的却和那些满身臭汗的女人一样在日头下拉车。他们不仅需要趁年轻贩卖自己的力气,甚至因此锻炼出了一身肌肉,牺牲了最重要的美貌,成为年轻女男恋爱活动中被剩下的那一批。
平民们在街道上扮演的角色正是如此。
上等人在这里挥金如土,下等人在这里维持生计。道路的两旁分布着她们维持生计的摊子,木制的小推车上摆着木板架――卖花的、卖菜的、卖面包的、卖糖果的……
会在这样的小摊前停留的,除了从轨道马车上下来的职员们,就是同样勉力维持生计的工人们了。
有马匹在街上行走,露西塔的五只小羊也显得不那么显眼了,更多的人们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充其量也就疑惑一下这卖羊的穿得还挺讲究。
真的有人凑过来问:“这羊怎么卖?”
露西塔摇摇头,一边解释着“不卖”,一边拉着最小的琳妮娅扎进人流,一路问旅馆的位置。
维克托黎最大的旅馆就在这条街上,玛瑙街11号,门楣上钉着大型的椭圆木牌,上面用规范的花体写着烫金的一行店名:白珍珠旅馆。
它不愧是维克托黎最大的旅馆,经营范围十分广泛,上至大商人专供的高级套房,下至贩夫走卒的低矮单间,都有不同的服务提供,成功地让当地人提起旅馆就是白珍珠这家。
当然,这样的旅馆给职员和商人们住一住还算足够,但东城区那些真正的王公贵族们甚至不屑投来一个眼神,毕竟消费水平有巨大的差异。
正常的中产阶级,一个单身女子一年不到五百金币就可以过得很丰裕,但五百金币在真正的特权阶级那里也只是一套一次性裙子的价格。
据说白珍珠旅馆在东城区有一个专供贵族的分店,传言中装饰得极尽奢华,在贵族圈子里也是广受好评的,这都是外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