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宁扬眉,“你妹妹?”
李大姑娘坐直了身子,迎向顾惜宁的目光,“是我的嫡妹,因故并不住在京城侯府里,我得了她的信儿,就在这两日要回京了。她自小在外边吃了苦头,我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对她不住。”
顾惜宁扫她一眼,“你们家没让她留在外边儿,并未派人好好照顾她?”
李大姑娘刚要再来一番心疼嫡妹的话,听得顾惜宁这样的话到立时觉得不妥,“县主误会了,我并非是此意,只妹妹同我一样都是出自侯府,我在侯府里高床软枕,妹妹虽也有,可爹娘不在身边,我自小就受了父母的疼爱,妹妹虽是衣食无忧,到底是并不能弥补父母不在身边的遗憾,为止,我每每觉着对不住她。”
顾惜宁眼里笑意更浓了,“原来是这样呀。”
李大姑娘觉得这话听上不去不太对,不由向顾惜宁,见她似漫不经心般,心里头就有些恼怒――想着快到清水庵,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县主是独女,恐怕不能理解我这点感情吧?”
顾惜宁并不生气,反而笑了笑,“是不能。”
李大姑娘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面上明显一滞,连带着她身上这丝清冷的表相也差点破功。
马车停在清水庵前,这是座看上去特别简朴的庵堂,青砖灰瓦,压抑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谢呈宙此番前来便是照顾顾惜宁,马车刚一停,他就打马到马车前,轻声道,“表妹,清水庵到了。”
随着他的提醒,车帘子被白皙纤细的手掀开,露出李大姑娘清美无双的面容来,谢呈宙立时就低了头。
李大姑娘视线有丝紧张,很快地,她又若无其事起来地就着当归的手下了马车。
顾惜宁出来时,还嫌弃阳光有些刺眼,待下了马车,将个清水庵扫上一眼,嘴角微扯了扯,“就这么个地儿?到在我庄子边上?”
谢呈宙离她两步远,并不敢离她太近,“表妹,此庵已在多年。”
顾惜宁示意汤圆去敲门,一边又对谢呈宙道,“大表哥,你且放心,我不会嫌清水庵在我庄子边碍眼的。”
说到这里,她似发现个事一样,又再问上一句,“听大表哥的语气,好像知道这清水庵?”
谢呈宙没料到还能来清水庵,低着头,谁也没看见他眼底渐渐浮现的阴鸷之色,“听曾嬷嬷说起过。”
顾惜宁对曾嬷嬷并未有什么印象,见汤圆将庵门敲开,果见着里面有师太出来,且这师太瞧着就是上了年岁的,走路都有些哆嗦,在汤圆不耐烦的催促下,她颤颤地来到顾惜宁跟前,头也不敢乱抬,“贫尼拜见县主。”
似个没见过世面的寻常师太,且对贵人极为恭敬。
顾惜宁摆摆手,示意汤圆将人扶起来,“老师太,可容许我进去瞧瞧?”
师太哪里敢不应,立时点头如捣蒜,“县、县主能进本庵,令本庵蓬荜生辉。”人虽老,还是会说些好话。
谢呈宙站在原地,看着被扶起来的老师太,眼底阴晦难辨。
顾惜宁掩嘴轻笑,半点都不谦虚,反而自夸起来,“老师太说的有理,似我这般以县主之尊来看看你们庵堂,着实是你们庵堂千世修来的福报!”
李大姑娘听得眉头轻蹙,淡然上前劝道,“县主不可妄语,此番县主到清水庵,于清水庵也好,于县主也好,都是佛祖冥冥之中降下的佛缘。”
汤圆听得嘴角抽抽,还得亏她忍住了。
“哦,是佛缘呢,”顾惜宁似听进去一般,当下就点了点头,问着那老师太道,“既是佛祖降下的佛缘,老师太,不如且让我在庵里住上一晚?”
“姑娘!”汤圆跺脚,面上就露出嫌弃之色,“这地儿哪里是姑娘能住的?”
老师太让顾惜宁的话惊着了,“县主使不得的,使不得的,庵堂太小,且有吵闹声,恐怕会扰了县主清静。况县主金尊玉贵,如何能让县主入得此庵。”
“胡说,都是住的地方还要分三六九等不成?”顾惜宁斥了一句,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我母亲忌日就在明日,我本想去大相国寺替母亲点长明灯,不料人来了庄子上,还发愁怎么给母亲点长明灯了。正如李大姑娘所说,这是我与清水庵的佛缘,定是佛祖冥冥中指引着我过来呢。老师太你说是不是?”说到最后,她尾音稍上扬,不容拒绝的意思就摆了出来。
李大姑娘见状,立时出言相劝,“县主,此处庵堂太小,着实降了县主的身份,不如待明日县主回城里……”
顾惜宁转头看向她,“李大姑娘觉得我明儿就能回城?”
李大姑娘的话被打断,听到她质问自己的话,不由心肝儿打颤,连忙道,“您这样的贵人,入得此庵,恐怕会叫里面的人都惊惶不安;县主,既是孝心,何必拘泥于形式,便是在庄子里也是行的;若不然您在心里点个长明灯,也是极好的。”
顾惜宁听得“哈哈”大笑起来,“李大姑娘,你说得对。”
李大姑娘松了口气,她是万万不愿意留宿清水庵的,在她的梦里她是来接李清欢时留宿在清水庵,也死于清水庵。
但下一刻,她便僵住了。
顾惜宁自顾自道,“我这个人最注重形式了,若只在心里点个长明灯,我母亲收不到我的心意可如何,还不如我在庵堂里点个长明灯呢,让我母亲与父亲在底下相会呢。”
谢呈宙听得眉头一皱,暗暗打量了顾惜宁一眼,见她固执的模样,似乎还看出了点嘲讽。
顾惜宁道,“我昨儿做梦,母亲入了我梦,说是父亲死在她前头,以至于令她这么多年都未寻着父亲,让我给她点个长明灯,也好让她与父亲早日相聚呢。”
谢呈宙更听得眉心一跳,见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觉得真是荒谬极了。
汤圆眼神闪了闪,姑娘昨夜做梦了?她到没发现嘛,看来是自己睡得太死了,没察觉到姑娘的动静。
李大姑娘语结。
顾惜宁看向老师太,“老师太,我说的是这个理不?”
老师太自是将人迎了进去。
清水庵,正如庵名一样,清汤寡水,里面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师太之外,还有十来个妇人,身上穿着的都是粗布麻衣,个个神情麻木,似行尸走肉一般。
老师太尽心地腾出个房间来,竟是个通铺的房间,屋里还有种难闻的味儿。汤圆与元宵立时领着带来的仆妇将房间细细地整理了,屋里一应用具都换了个新,就是窗户上的糊纸,都换了上好的窗纱。
顾惜宁则跟着老师太去点长明灯,对着缓缓燃烧的长明灯,她在心里暗暗许下心愿,可得让父亲娶十个八个的才好,省得在下头一个人寂寞。
李大姑娘还想劝着顾惜宁回庄子,等她进了屋里才发现这屋子收拾得并不比庄上的差,令她着实五味杂陈。“县主,真要在此地留宿?”
顾惜宁将视线从长明灯移开,似好心地问了一句,“你若不习惯,可回庄子上,我让大表哥送你回去可好?”
一听让“谢呈宙”送她回去,李大姑娘差点就不淡定起来,好容易稳住自己心神,她嘴上道,“我是怕县主不习惯,既是县主要在此处留宿,我自是要陪着县主的。”
她往外看看,似无心地提了一句,“谢大公子方才还在此处,现儿不见人,可是已经回庄子上了?”
顾惜宁抿嘴笑道,“大表哥终归是男子,哪里好意思在庵堂里久待,恐怕是在外头呢。”
“大公子真是贴心,”李大姑娘咬着唇瓣道,“我若有似大公子这般的兄长就好了。”
顾惜宁凑到她耳边道,“既是你羡慕,不如就给我做嫂嫂吧?”
李大姑娘心乱如麻,嘴上道,“县主慎言。”
“你不乐意就算了,”顾惜宁当场就冷了脸,立时就下了逐客令,“那你回城吧。”
李大姑娘哪里肯走,“……”
谁知道她话还未说出口,脸上就挨了汤圆一巴掌,此刻当归不在她身边,她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脸上刹得火辣辣得疼,令她觉得难堪极了。“县主这是何意?竟让一下人欺辱于我?我好歹也是堂堂长宁侯之女!”
“打得就是你!”汤圆嘴上不饶人,又揪着她打了三巴掌,打得“啪啪”作响,手上力道半分未减,“装什么个样儿,将嫣姑娘挑唆起来,害得我们姑娘受了二公主的气,回去还病了一场,你说你哪里来的这么大脸还敢来攀附我们姑娘?”
李大姑娘被打懵了,人瘫在佛像前,竟是傻了一样。
汤圆也懒得理会她,就跟她们姑娘说的一样,她既送上门来了,不打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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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本来写了三千字,看来看去不满意,又改了一下,更新就晚了。
不过星期三上班后就能休息了,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