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博弈,无声的博弈。
先急躁的那个人,就是败者。
穆岑知道这个道理,但更懂得凡事还是要给穆洪远留点面子和余地,最终是她先打破了沉默:“爹爹找我是有何要事吗?”
穆岑这话开了口,穆洪远接下来的事情就显得好说的多了。
只是穆洪远并没开门见山,而是对穆岑嘘寒问暖了一阵,穆岑笑脸盈盈的应着,穆洪远见穆岑真的没什么大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那话题,循序渐进的切换到了和最终目的有关系的问题上。
“岑儿啊。”穆洪远的声音显得温柔的多,“半个月后,就是宫内的选秀了。你知道的,大周的官员子女,在年满十六周的时候,只要未曾有婚配和残疾,都要进入宫中参加选秀。”
“岑儿知道。”穆岑乖巧的应声,也没多说一句赘言,只是安静的等穆洪远把话说完。
穆洪远见穆岑乖巧,点点头,看起来甚是欣慰:“你也已经十六过了,今年的选秀,就算本王舍不得,也不能违抗圣旨。”
穆岑没说话,安静的站着。
而穆洪远打量着穆岑,叹了口气:“之蓉出事,这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在你的身上,你祖母对你也是赞不绝口,你要真的入了宫,这府内的事,本王还真的是犯了愁。”
“穆王府内人才济济,爹爹培养出来的心腹不再少数,就算岑儿有朝一日不在王府之内,我想王府也不会停止运转的。”穆岑倒是懂得顺着穆洪远的话说下去。
穆洪远更满意了:“王府就要有你这么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人。选秀的事,本王已经上报了。你安心去就行,别的事情,本王自然会周旋。”
穆岑福了福身:“岑儿谢爹爹周旋。”
但穆岑的内心却是一阵阵的冷笑。
这周旋是什么?
亲自把她送到李长天这个病入膏肓的帝王身边,还是一手把自己推上太子妃之位,不管是哪一种,牟利的人就只有穆洪远。
等所有的事情落下帷幕,穆洪远不会记得穆岑。
就算曾经爱入骨髓的洛雪,在死后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保住。
真的是因为憎恨穆岑让洛雪难产而死吗?
或许这样的情绪有一点,但更多的却是因为那时候的陈家能给穆洪远带来更多的好处,他的缅怀也不过就是留了一座院落,没把陈之蓉扶正,仅此而已。
人心多淡漠,穆岑比谁都清楚。
她安安静静的站着。
穆洪远说了很多,但都是和选秀有关系的事情,就好似在提醒穆岑,穆岑只是安静的听着,并没多说什么。
忽然,穆洪远安静了下,就这么意味深长的看着穆岑:“岑儿,那一片深宫内院,是多少女子的梦想,能进入深宫,得到恩宠,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只要在里面就没什么事不可以的。”
穆洪远在谆谆教诲穆岑。
穆岑心中冷笑,但是面对穆洪远的时候却仍然显得冷静的多。
穆洪远站起身,走到穆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钟灵毓秀的女子,声音更沉了几分:“岑儿,你是个聪明人,不管将来是太子妃还是别的,本王都相信你必然会有所成就的,这穆王府的将来,还是要靠着你的。这一次选秀,你也定会留下来。”
这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是太子妃也好,是皇上的妃子也好,穆岑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先进入宫中。
这是穆洪远的目的。
明晃晃的周旋着。
穆岑表面不动声色,淡淡应声:“岑儿知道了。”
“好好。”穆洪远显然显得很是欣慰,“你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穆岑但笑不语,但也没在原地多停留,在穆洪远被贴身侍卫叫走的时候,穆岑这才离开了书房。
在走出主楼,明艳的阳光照在穆岑的深上,光影下是一张绝美的容颜,但是这样绝美的容颜里却没一丝的温柔,而是带着阴沉。
渗骨的冰寒。
她一步步的走在庭院里,面不改色的朝着落雪楼走去。
穆洪远的话里,穆岑或多或少也明白了,这一次的选秀,她成为李长天妃子的概率远远胜于成为太子妃的概率。
因为李长天眼中,满满的占有欲,穆岑看的清清楚楚的。
穆岑上一世在宫中生活了多年,比谁都清楚,宫里的规矩等级多森严,想做一件事,却会因为你的身份被重重限制,最终什么都是无功而返。
所以这一世,穆岑要入宫,却不想第一时间应承下太子妃之位,是想着要在宫内能自由行走,还无人问津的时候,快速的找到证据和线索。
而不是任何一种妃子的身份,在皇太后的面前,穆岑才显得不带任何目的性,能找到一个靠山,对于将来自己转变的身份,才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如今,人算不如天算。
李长天和穆洪远显然也已经得到了共识。
就连最初李时元当众要求指婚都被李长天给拦了下来。
这件事就已经变得微妙了起来。
显然今天穆洪远的话,李时元并不知道这个结果,只一味的认为,在选秀后,一切都可以有一个转机。
呵呵――
确确实实是转机,只不过这个转机成了李长天的妃子。
李长天现在几乎就是一个废人了,成为李长天的妃子,穆岑用膝盖都想得到自己最终的命运。
在李长天死后,她会削发为尼,进入感恩寺,终日和佛祖相伴。
这是最好的结果。
在李长天仍然在位的这半年里,穆岑在宫内子然一身,拿什么和曲华裳斗?曲华裳的为人,又岂能容得下自己。
所以,成为李时元的太子妃,恐怕是要提前提上日程了。
这事,好像是变得有些棘手了。
穆岑的脚步越来越快,紧皱的眉头就没舒展开,一直到了落雪楼外,穆岑深呼吸,面色渐渐的平静下来。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她都死过一回,她还惧怕什么?
那一座深宫,要真的比起来,没人比她更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