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之中,夜色退去,天空出现了一丝鱼肚。
开着车的我,已经将夜叉的面具摘下,衣袍也脱了下来。此后,我会将这些东西包好,放在指定的地点,鬼市的组织者会将它们悄然取走。
车里并非只有我一个人,后座上还坐着一个――玉兔精。
她没有摘下面具,也没必要摘下来,我知道她是谁。
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在鬼市上,冒着巨大的风险将她保了下来。
此刻,她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宋小姐,你家在什么地方?”我见她一直沉默,便率先开口问道。
“我不回家。”玉兔精的双眼紧盯着反光镜里的我:“你不是说了嘛,我得陪你看电影,陪你睡觉……说话得算数。”
“别闹了,那是权宜之计。”我无奈叹道:“你也看见了,那种情况下,不这样说,你是没办法脱身的……”
“哦……”
“你怎么回事?鬼市也是你能去的地方?多危险啊!你知道外人闯鬼市,会遭到什么情况吗?没准真的变鬼了……”
“哦!”
“你怎么总是哦?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多么严重?”我心中有火。
“哦,现在知道了。”
我很无语,觉得似乎没办法跟她交流。但想想,那时候的她,也许真的被吓坏了,所以现在还有些神智不清。再说了,人家一个女孩子,算了,能全身而退,也算圆满了。
于是,我不在说话,静静的驾驶。
果然,又过了一会,她自己把话匣子打开了。
“对不起啊,张小天,我不是故意给你添麻烦的。”
“我是记者嘛,自然对这些隐藏在黑中的事情感兴趣的……午夜鬼市我听说很久了,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和我一个朋友换了身份混进来……”
“谁知道,刚想拍照就被发现了,还好遇到了你……”
“哦。”
我象征性的回应后,自己也哑然笑了。因为我竟然也说了哦。
她也笑了,摘下面具的她,笑的很甜。
恍惚间,我仿佛从反光镜中,看到了那种熟悉的笑容。
这笑容让我的情绪变得柔软起来。
“真的太危险了,下次,别乱来了。而且,鬼市这种地方,你再也不要闯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对于我的忠告,宋薇报以甜甜一笑:“现在安全了,你得说说看,该让我怎么感谢你啊?”
“不需要。”我平静的说道。
“不需要陪你看电影吗?不需要陪你睡觉吗?”
“你别闹了,别再这样说了……”我相当无奈,再次提醒道。
“看来,你要么就是对我不感兴趣,要么就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宋薇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这么说来,那天你想要非礼我,是故意想要气走我的,对不对?”
“……”
“好吧,不用解释了。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方式拒绝女孩子的。张小天,你厉害,你牛逼!”
“怎么还有点小失望呢?我都要对自己的姿色失去信心啦!”
“你家住哪儿?”我见她越说越离谱,只好打断她。
“你住哪儿?”她反问说道。
我彻底的无语了。
宋薇却哈哈大笑起来,就好像夜里鬼市上的那些事情,从没发生过。
之后,她不再开玩笑,说了一个住址。我把她送回去之后,也回到了公寓。
回想这一夜的经历,我只有苦笑。
午夜鬼市的规矩,是抽一成水。也就是说,我那珠子卖二百万,要被抽走二十万,卖一百万,要被抽走十万。那时我跟组织者说我二十万卖掉了珠子,所以,要交两万块。
说白了,这两万块钱,就是因为宋薇的出现,白白扔了的。如果没有她,我本可以不进行交易的,自然就不用缴纳费用。
奇怪的是,当宋薇出现胡闹一番之后,那个带着无头将军面具的男人,没有继续纠缠我,悄然消失了。
我已经隐约猜到了那个“将军”的身份。
虽然当时他消失了,但我相信,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
地下交易这个圈子不小,但也不大。这次鬼市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可以在圈子里面传开,有真有假,终会变成人们口中的谈资和段子。
我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该来的人找上门来。
时间过去了六天。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出门的时候,已经可以穿上短袖。
我百无聊赖,在店里呆着,观察着一个有一个进来惠顾的客人。有情侣,有老人,有学生,形形色色的人,却没有我期待的。
于是,我交代店员继续看店,自己溜了出去。
我开始缓缓的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从我身边经过,不小心撞到了我的肩膀,我一侧脸,脸上的墨镜甩了出去。
我下意识的捡起墨镜,拽起衣角想要擦一擦镜片,忽然之间,我从镜片的反光之中,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其貌不扬的人,相貌没有任何特点,但我能感觉到,他是在跟踪我。因为当我站立擦拭墨镜的时候,他也停止不动,就这样在距离我身后几十米的地方。
我的心中,竟然有了一丝兴奋的感觉。于是,我带上墨镜,继续向前走。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猛然转身,想要面对那个跟踪者,却发现,人不见了。
“真是见鬼了?”我心中嘀咕一番:“难道对方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我不愿在外面闲逛,立刻折返店中,却发现,店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招牌。
“刚才还好好的,人呢?”
我摸了摸那块牌子,正当无比疑惑的时候,一件冰冷坚硬的东西,顶在了我的后腰上面。
“这是你的店,推门进去。”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我不敢轻举妄动,一只手高高的举起,一只手去拧门锁。
我前脚进门,身后那人也跟了进来。随后,我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张小天,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那坚硬之物定了我一下,将我推开,我顺势转身,眼中出现了一个精壮的男子,短发,带着见棱见角的墨镜,干练而坚毅。
我的双拳已经紧握起来,曾经的记忆像潮水翻滚。在那一刻,在那间会所之中,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按在了水池中,让我生不如死,也让我刻骨铭心。
“是你,我当然记得你,你们老板在哪里?”我咬着牙,厉声问道。
“你很快就能知道。”墨镜男嘴角一扬,带着深沉的笑意:“怎么,想要见我的老板?”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试图从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孔上读出什么,却无能为力,那是一张训练有素的表情,铁板一块。
事实上,我的颤抖并不是害怕对方,也不是因为恐惧那份痛苦的回忆。
正相反,我开始兴奋并且充满了期待。因为知道,凭借我的力量,也经过了无数次尝试,是不可能找到那名神秘老板的蛛丝马迹的。而他的手下却重新找上门来。
这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
此刻,我应该十分沉得住气才对,但我却做不到。
这是许久之后,我第一次和他们的人接触,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机会,因为我需要找到曼珠沙华。
我太想找到她了,我有很多的事情要亲口的询问她。
“不错,我想见到那位先生。”我紧握的拳头松了下来,同样挤出来笑容:“时间过去了那么久,确实很想念。来了就是客人,如坐下了喝杯茶。绿茶还是普洱?”
“不需要了,我是来替老板办事的。最合适的交流方式,就是开门见山。”墨镜男笑容更甚:“看来老板没有看错,你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见到我,你一定有很多的话想问,请便,只要我能够回答的,就一定会告诉你。”
“曼珠沙华在哪?”我毫不客气,一字一顿的问道。
“抱歉了,只有这件事情,我无可奉告。”墨镜男神色一变,沉声说道:“事关大小姐的一切,是组织上的机密,这也是我唯一不能透露的事情。”
“不过,既然今天我找到了你,你很快就可以去见老板了。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大小姐的事情。”
“小姐,什么小姐?”我心中更加疑惑:“难道说,曼珠沙华是什么家族的大小姐吗?怎么听此人的语气,她的地位在组织里面非常之高?”
“你是个聪明人,不是吗?”墨镜男笑了笑:“你成功了,本来,老板是不会再给你机会的,但是你却创造了这样的机会。你知道,老板需要那件东西。”
他所说的,自然就是神剑上面的宝珠。和我猜测的一样,他和他的老板,以及那个神秘的组织,一定会为了这颗珠子而来。
“想要宝珠可以,咱们谈谈条件。”我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朗声说道。
“这当然可以,不过,可不是现在……”
墨镜男话音戛然而止,身形一矮,就地翻滚,跃出三米之多。
紧接着一声脆响,一只花瓶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炸裂,碎了满地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