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果然很管用,黄毛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你……你是大飞哥的妹妹?”
“对啊,亲妹妹,一个户口本上的妹妹!”
我理直气壮的回答。
我早就发现了,其实我很有演戏的天分。
骗这几个小痞子,绰绰有余。
其实我也可以说,我是大飞哥的女人。
那样更容易唬人。
也很好蒙混过关。
因为妹妹总是有数的,而女人是没数的。
但我不想说我是除了温绍年之外,其他男人的女人。
“我不信,你在蒙我!我和大飞哥经常一起喝酒,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你知道你冒充大飞哥妹妹是什么下场么!”黄毛忽然变得凶狠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是不是真的和大飞哥一起喝过酒。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必须咬牙把戏演下去。
不能半途而废。
要不然,不但温绍年的女朋友无法脱身,我也一样摆脱不了麻烦。
于是我用更加理直气壮的声音说:“每天和我哥喝酒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居然敢质疑我的身份?这样,你给我哥打个电话,问问他,你想调戏他妹妹,他管不管?”
我反客为主,咄咄逼人。
其实心里面很紧张。
别打!
千万别打!
一打就露馅了!
好在,那个黄毛并没有打。
他后面一个戴耳钉的男人却鼓噪说:“黄毛哥,你打一个问问啊?”
只是他刚说完,就被边上一个同伙狠狠地踹了一脚。
“闭嘴!怕把你当哑巴卖了么?”
看他们如此反应,我知道我赌对了。
他们根本就没有大飞哥的电话,什么一起喝酒,也是吹牛。
我们是互相对着吹。
就看谁的演技好了。
于是我显得很不耐烦,拿出了手机:“你们不打,我打了啊,哥,你在哪呢?有人要欺负我……”
我刚说到这里,只见黄毛掉头就跑了。
其余的同伙也都是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只有那个戴耳钉的开始没反应过来。
他同伙边跑边骂:“你沙比啊!跑啊!”
那个人这才如梦初醒,扭头也跑了。
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觉得腿一软,几乎跌倒。
后面的那个书卷气女孩急忙扶住了我。
“谢谢你!”她很诚恳,很有礼貌地向我鞠躬表示感谢。
果然和我对她的最初印象一样,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有着让我羡慕的气质。
小时候,我很喜欢读书。
辍学后,我也很渴望知识。
来城里后,我也是利用一切的空闲时间,读书看报,看电视新闻。
从里面,我真的学到了很多的知识和概念。
让我在很多说话的场合,都显得很有水平。
我曾经以为,就算是我没上过真正的大学,但像这样在社会上学习也是差不多的。
只要能有收获,不存在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可现在看到了这个女孩,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
我也要上大学!
真正的大学!
我要攒钱,然后去读大学!
没文凭也可以,旁听也可以,总之我就是要上大学!
我也要像这个女孩一样,拥有这样娴雅的气质!
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我想上进,我想提升自己的个人素质。
但真正的理由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是不想输给这个女孩。
虽然这种想法很可笑,但却是很强烈。
无比的强烈。
我当不成温绍年的女人,但我也不想被温绍年身边的女人比下去。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我勉强笑道。
其实事情到了这里,我们就应该彼此挥手告辞了。
各走各的路。
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她有她的幸福,我有我的孤独。
再和这个女孩待在一起,我会觉得很难受。
可……可我既然已经帮了她,就要把好事做到底。
最起码要把她送出城中村为止。
否则,要是那些人再回来,或者她再遇到别的坏人,我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所以我就提出,要把这个女孩送出城中村。
她当然很高兴。
因为她虽然已经叫人来接自己了,但现在这个位置,连一个路牌都没有,她根本就说不清位置。
于是我们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我领的路。
“我叫夏兰,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她很有礼貌地问我。
我的第一反应却是,我也不过才20岁。
难道我很老了么?
为什么你一定认为我是你的姐姐?
现在很多大学生也都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吧?
咱们谁是谁姐还不一定呢!
但随后,我自嘲一笑。
马上扔到了这个可笑的想法。
女人啊!
果然都是爱计较的动物!
总是就爱在这细节末节上的事情较劲。
人家喊你姐姐怎么了?
不就是一种尊称么。
再说了,这段时间我起早贪黑地卖衣服,虽然说不至于憔悴得人老珠黄。
但也是不免多了很多的风霜之色。
我看着比这个夏兰年纪大,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然后,我第二个反应就是。
我不能说出我的真名。
不能让温绍年知道,我与夏兰见过。
我还帮了她。
我帮夏兰,只是为了让温绍年以后不要误会我,却一点也没有给温绍年卖好的意思。
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我对温绍年说,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从我在商场,看着他的身影,却不敢出声时起,就已经再没有彼此问候的理由了。
然后从我在自习室,默默看着他与夏兰坐在一起时,就彻底划上了句号。
之前我不能和温绍年在一起,都是我的原因。
现在又多了一条夏兰的原因。
既然现在人家两个已经在一起了,我就不能去当一个破坏人家感情的小三了。
那样太贱,太不要脸了。
于是我迟疑了一下:“奥,你可以叫我欢姐。”
“欢姐,你人真好!”
夏兰亲呢地用手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不知道,如果她真的知道了我和温绍年的纠葛后,还会不会这样心无芥蒂地挽着我的手呢?
还会发自内心的感谢我么?
估计一定会提放警惕,甚至怀疑之前的那一幕,都是我找人刻意演的一出戏吧。
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好故意接近她,假装她的闺蜜,准备挖她的墙角。
所谓防火防盗防闺蜜,就是如此。
不是我想象力丰富。
是当初我在饭店打工的时候,每天被迫看了很多的狗血电视剧。
这都是那里面耳熟能详的套路。
已经不新鲜了。
好在她什么都不知道。
才让我不那么尴尬。
而正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的心里面,油然而出了一种愧疚的感觉。
虽然刚才是我救了她。
但我觉得,我还是欠她的。
虽然,我不是第三者,我也没有要破坏她和温绍年关系的想法。
但毕竟,我现在的心里,还默默地爱着她的男朋友。
这就让我天然地理亏。
所以我稍微退后了半步,不想看她的眼睛。
我怕从中看到我的局促,我的不安,我的心虚。
但她也马上放慢了脚步。
还是和我处在同样的水平线上。
于是我只能低头,看着脚尖。
我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但因为总出没于夜市之中,边都有些脏了,我也没有时间打理。
夏兰穿着一双橙色的牛皮小靴子。
托小芬和朱丹的熏陶,加上我现在又是做服装生意的,所以我虽然不买,也不卖那些奢侈的衣服鞋帽。
但该懂的我还是要懂的。
我要知道现在的流行款式是什么,才能进类似的货。
这双鞋是迪奥的新款。
虽然看着低调,不显山漏水的,但也要一万多。
原来这个夏兰,只是不那么张扬,但其实也是一个白富美。
所以与温绍年在一起,就真的是门当户对了。
这里到出口还有一段距离。
两个人自然要说点什么。
于是夏兰就问我是做什么的,我回答,是摆摊卖衣服的。
夏兰高兴的说,以后一定要过来光顾一下我的生意。
“以后你还是不要来这里了,太危险。”我劝夏兰。
夏兰吐了一下舌头:“我是在马路对面的一个小区做家教,想从这里走应该能近不少,之前走了几次也没事,哪知道今天遇到了那些流氓。”
说到这里,夏兰也有些后怕。
明明家里面那么有钱,还出来当家教?
可见这并不是一个纨绔的大小姐,而是一个家世优越,但是家教良好的女孩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难怪会和温绍年走在了一起。
“以后还是不要了,免得你……你男朋友担心……”
虽然我已经尽量避免不在夏兰的面前提起她的男朋友,但还是不自觉地把话题引到了温绍年的上面。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嗯,他是比较担心我,总说不让我做家教了,但我觉得,这是一个很锻炼人的机会,所以我就没听他的,他还有些不高兴呢。”夏兰虽然说男朋友不高兴了,但语气中却全都是宠溺。
不是秀恩爱的秀恩爱,更让人嫉妒。
“你男朋友对你真的很好。”我的话有微微的颤抖。
“嗯,真的对我很好,他那个人啊,都有些婆婆妈妈的,每天电话十几个,微信几百条,不是说起风了要加衣服,就是问我学习辛苦不辛苦,当家教累不累……他还会煲汤给我补身体呢,搞得我宿舍的女生都笑话我,说我不但找了一个男朋友,还找了一个妈,嘻嘻嘻……”
夏兰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刺激我,她也没有这个动机。
我知道她不是成心炫耀,她只是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生,总是不由自主地向外人分享她的甜蜜。
但我在一边听着,觉得像是有人拿刀子,在一下一下,往我的心上扎。
夏兰么,你可知道,我是如此羡慕你。
虽然她只是在讲述,但我的眼前,却已经有了清晰的画面。
是温绍年在照顾、关心、疼爱夏兰的画面。
有夏兰自己说的,也有她没说的,但是我想象出来的。
虽然是想象,但却是那么的真实。
栩栩如生。
纤毫毕见。
我很肯定,温绍年是一个好男朋友,是一个好丈夫,也是一个好父亲。
现在夏兰的讲述,证明了我的猜想都是对的。
我其实很想埋怨一句温绍年,明明我拒绝你才不长的时间。
你怎么就对另外一个女孩如此上心了?
就爱得这么深了?
虽然你这不是劈腿,不是脚踩两只船,但最起码,你也要等等啊。
难道你的爱情像是自来水一样,有一个开关,说停就停,说有就有么?
虽然我不想看到你饱受失恋的痛苦。
我希望你可以早点走出来。
但你这未免也走出的太快了。
可我马上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因为我没有资格。
明明是你把人家推开的,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人家有新的生活与爱情呢?
于是我只能闭上嘴,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听着夏兰与男友甜蜜的鸡毛蒜皮,觉得这条路好长,长得似乎都没有尽头。
终于,出了城中村,到了大路的路口。
夏兰在等人过来接他。
我站在她的一边。
忽然,我用手一指:“车来了!”
因为我远远地看到了温绍年的车。
我曾经坐过几次。
夏兰也看到了那是温绍年的车。
只是她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那是来接我的?”
我有些无言以对。
说走嘴了。
于是急忙解释:“我看那个车在往这边开。”
夏兰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对我更是没有任何的防备。
于是不再怀疑。
而是用力挥手。
之前那车距离这里,其实还很远。
加上路上车多。
在几分钟后,车才开到了夏兰的身边。
门一开,修长挺拔的温绍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温绍年和夏兰交谈,然后夏兰转身。
我知道她是在找我。
想把我介绍给温绍年。
但我早就在这之前,已经躲在了街角。
我可以看到他们,他们看不到我。
温绍年也顺着夏兰的目光往这边看来。
他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我暗中偷窥着温绍年,发现他似乎消瘦了一点。
然后两个人上车。
车发动,很快汇入了车流,没有了踪迹。
我才从街角走了出来。
街角有一家咖啡店。
此时户外音响播着歌。
《街角的祝福》
多少个秋
多少个冬
我几乎快要被治愈好
但还是会只因为一个重复的话题
就无心自扰
也曾想过若真遇见
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我想我还是会还站在某一个街角
不让你看到
只因为我不想打扰
只因为怕你解释不了
只因为现在你的眼睛里
她比我还重要
我只好假装我看不到
看不到你和她在对街拥抱
你的快乐我可以感受得到
这样的见面方式对谁都好
我只好假装我听不到
听不到别人口中的她好不好
再不想问也不想被通知到
反正你的世界我管不了
就把祝福留在街角
……
我现在真的很佩服那些会写歌的人。
怎么可以用寥寥的几句话,就把人的心情描绘得如此的透彻,如此的直接,如此的不留情面。
让你没有一丝的可以躲藏。
于是我低头,慢慢往回走。
因为心里面有心事,所以没有注意看路。
等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条之前没有走过的小巷。
好在小巷比较安静,没有那些娱乐场所,让我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些。
“追啊,爸爸你追啊!”
“你追不上我,哈哈哈!”
“爸爸你耍赖,你只可以从后面追,不可以从前面拦嘛!”
忽然间,一个小女孩的笑声传了过来。
然后我看到,一个梳着一对羊角辫的小女孩,嘻嘻哈哈在前面跑了过来。
她的岁数应该是比妞妞大。
但也大不了多少。
而在后面,则是追过来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的头发很长,留着胡子。
头发和胡子都有些花白夹杂其中,显得有些苍老。
他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的背心,下面是一条墨绿色的工地裤,脚上穿着破旧的胶鞋。
标准的建筑工人打扮。
男人在后面,追前面的小女孩。
从他跑动的姿势可以明显看出,他的右脚有些瘸。
虽然没有那么严重。
但还是影响了平衡性。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在用所有的爱心,在哄自己的小女儿。
用有些别扭的脚步,在和女儿玩追逐的游戏。
我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他对女儿真挚的爱。
这让我又有些羡慕。
之前羡慕夏兰,是因为爱情。
此时羡慕,则是因为亲情。
羡慕这样温暖的父爱。
羡慕这样一个快乐的女儿,羡慕这样一个称职的父亲。
虽然看得出,这个父亲生活得很拮据,但因为他给予了女儿所有的爱与保护。
所以她的女儿是幸福的。
不像我,从小就基本上没有体会到一丝的父爱。
在父亲的眼中,女儿就是赔钱货,是替别人养的。
如果说,母亲是在逼我嫁人的时候,与我彻底撕破了脸。
在之前,也曾经多少关心过我的话。
那么父亲在我的心中,从有印象开始,就是沉默的代名词。
他不爱我,也不恨我。
因为他根本就不管我。
当时我还小,所以听人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的时候,总是很奇怪。
为什么我的父亲却不喜欢我这样的小棉袄?
难道父亲不怕冷吗?
现在?
现在如果再遇到父亲,我当然不会再问那样愚蠢的问题。
我只会很严肃地问,既然你不想对女儿负责,那为什么当初不把我射到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