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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来自大燕的……愤怒!

魔临 纯洁滴小龙 13746 2024-06-29 15:02

  整个议事厅,

  除了那个女孩“咯咯咯”充满着喜悦与自豪的笑声,

  其余人,

  全都安静了下来。

  剑圣隐藏在斗笠下的眉毛,轻轻一抖。

  其实,剑圣对这些阴谋啊,诡计啊,并不是很感兴趣,他看是会看,不懂得,也会问,但更多的,是一种超然的心态,去寻求一种顿悟。

  越往上走,剑圣的心,就越小了,小到只能装得下一把剑和自己那个小小院子里的家人以及一群鸡外加,一只鸭。

  但在这一刻,

  剑圣斗笠下的表情,动容了。

  这一幕,实在是够突然,也够匪夷所思的,剑道之中讲究一个平地起惊雷,和当下场景的变幻,真的是契合了。

  苟莫离正准备跟着自家侯爷离开呢,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他反应很快,下身没转,上身转,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了,直接盯着人家司徒宇怀孕的女人看。

  曾经叱咤风云的野人王,在此时不禁有种恍惚的感觉,又像是恍如隔世。

  不应该啊,

  自己的闻人蜜儿还没送出去呢?

  直娘贼,

  这里怎么先出来一个,

  而且还已经怀了?

  许是脑子有些混沌,又许是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再加上野人王是动脑子为主的,本身也就三脚猫功夫,所以这个姿势无法保持太久。

  “噗通!”

  苟莫离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疼,

  但脸上仍然挂着笑意,

  世间百态,苟莫离看得多了,今晚,倒是真的瞧见了一出绝品大戏!

  已经走到议事厅门口的许文祖,停下了脚步,呼吸一猝,原本三层下巴,因为气息内收,成了一个半大的椭圆。

  肚子上,本该在下面塌着的一座山,因为吸气的原因,提到了胸口。

  只可惜这“肉山”过于厚重,很快又“坠”了下去,一时间,肚皮上肉浪翻滚,恍如波涛。

  而许文祖接下来的反应,

  不是去看那个怀孕的女孩,也不是去看司徒宇,

  而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理应和他一同走出议事厅的郑侯爷。

  许文祖的眼神里,

  带着一种麻木,

  因为今晚,自己已经被震惊好几次了。

  目光中的意思很简单:

  你郑老弟的安排,

  既然细腻如斯!!!

  许文祖现在有种感觉,大概就是他本意想要去和邻居交涉一下,你的院墙过界了,然后他的好朋友郑凡拍着他的肩膀说,走,我帮你去交涉,压场子;然后自己去了后才发现,郑凡竟然是奔着灭邻居满门去的!

  但谁又能知道郑侯爷现在心里的感觉?

  他所有的谋划,只有两个,一个是让陈大侠给冉岷身上刺个窟窿,另一个是那名身穿飞鱼服亲卫的提前应对;

  冉岷在那里给自己加戏就算了,

  你成亲王府这到底是在干嘛!!!

  自己只想着抽王府一巴掌,再顺带隔空抽一下宫望的巴掌,再再顺带隔空再隔空抽一下王府背后燕京那位的巴掌!

  结果王府一巴掌下去后,

  竟然抖落下来了一大堆凶器,

  仿佛在赶着趟地求自己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了,这是拔出了粪坑!

  而作为眼下,

  真正的第一当事人,

  成亲王爷司徒宇,

  他的表情,

  像是被凝固在了那里。

  先前,坐在那里,他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抑郁太多的怒火,再被自己女人有身孕的喜讯提起了心气儿后,

  这个知书达理的女人,

  这个温文尔雅的女人,

  这个年纪只比自己大一岁,却很成熟很有主见也很知进退更懂得理顺自己心绪给自己带来的安宁的女人,

  却用一种突如其来的方式,

  给自己带来晴天霹雳的一击!

  是的,

  她还在笑,

  她还在喜悦,

  她还在为她闻人家有血脉遗传下来感到由衷的高兴,

  但司徒宇清楚,

  她,

  没那么蠢!

  退一万步说,

  哪怕她真的只是一个被喜悦冲昏的小女人,

  在整个议事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时,

  她也应该明显察觉到氛围的不对劲,她也不应该继续再笑了;

  但她还在笑,

  笑得很开心,

  这笑容,

  让司徒宇心寒,让司徒宇感到畏惧,他像是看见了一条毒蛇,在狠狠地咬中自己一口后,还抬起了蛇躯,对着自己带着阴森的笑容吐着信子。

  今晚,

  司徒宇其实什么都没做,

  真的,

  他什么都没做;

  他就是坐在那儿了,

  然后,

  感受到了来自王府内部的,一个个,一道道,一面面,对自己传递而出的恶意!

  此时,

  司徒宇在内心惊窒得近乎不能呼吸时,

  他近乎本能地看向身侧那道珠帘之后,

  那后面,坐着的,是他的母后。

  十岁那年,

  他目睹自己父皇驾崩,目睹山河崩碎,目睹满朝重臣,都决意归附燕国以求庇护。

  他也是坐在那儿,

  坐在那张他父皇曾坐过的龙椅上。

  那时候,

  他其实很无助,也很不安,但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一种情绪,

  凭什么?

  后来,

  司徒宇逐渐明白了,其实,不是当时的满朝文武对燕人有多大的好感,颖都上下之所以这般选择,一是因为对面是野人,二是因为,对面有叛军。

  因为向望江东岸,你已经无法投降了,在自己父皇驾崩后,不投靠燕人,大家,只能等着城破后被屠戮。

  司徒宇忘不了,

  十岁时的他坐在那儿,

  真的希望有大臣可以站出来,说我们自己守住,我们继续保护住颖都,保护住大成国,因为这是他先祖创建的基业,是他父皇亲自缔造出来的国家。

  但没有。

  他一度曾瞧不起自己的母后,

  因为在当年,母后抱着才十岁的自己,说:儿啊,以后,咱们母子俩就平平安安的把日子过下去就可以了。

  他觉得自己的母后,没有政治远见,虽然司徒宇自己,也是近年才深切意识到什么才叫政治,什么才叫权柄,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母后,太妇人了。

  只是,

  眼下,

  他忽然明白过来,

  在结局已经注定的情况下,

  好好地过日子,最好,带着一抹尊荣,将日子过下去,其实才是真正的明智抉择。

  司徒宇闭上了眼,

  年纪轻轻的他,

  现在,

  感到好累。

  很多人都对他讲述过自己父皇崛起的故事,从一个不受看重的庶出皇子,最后挤掉自己的两个哥哥,坐上了那张龙椅。

  甚至,孙太傅还曾对自己暗示过,自己祖父的死,里头有自己父皇的影子。

  对了,

  孙太傅,

  那个在自己父皇驾崩后,牵着自己的手走过很长一段路的老人,

  他可能,

  早就看透了,也早就累了,所以才早早地退下了吧。

  自己,

  终究不是父皇,

  自己比父皇,

  差得太多太多。

  两行热泪,自司徒宇眼眶边溢出。

  这位年轻的王爷,

  已经有了一种预感,

  哪怕眼下,议事厅依旧是安静的;

  但他清楚,

  有个东西,破碎了;

  那是一条线,

  燕人给自己,给这座王府画出的一条线。

  当年,燕国大皇子东征军大元帅姬无疆,帮自己父皇抬起棺椁,是自己的父皇,向那位燕皇陛下,向燕人,要来的人情,画出的那条线。

  自己只要站在线里面,他就是安全的,他就还是尊贵的。

  哪怕燕人现在反悔了,哪怕燕人想秋后算账了,

  哪怕那位平西侯爷在石山发作了,

  哪怕这位新太守借机踩踏王府的尊严很清晰了,

  但,

  他们依旧不敢越过那条线。

  司徒宇并不觉得自己很无辜,确切地说,并不觉得自己的这座王府很无辜。

  否则,

  钱书勋的尸体,怎么会在自己王府内的井里面打捞出来?

  他对赵文化说过,他们在做什么事,他并非完全无法洞悉。

  换句话来说,他可能并不知道赵文化他们在具体做什么,但肯定清楚,他们在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宴会投毒案,

  五皇子被刺案,

  钱书勋的死,

  等等一切有的没的,

  司徒宇事先不知道,但事后,他可以根据那段时间府里一些人的动态,去反推出来。

  他很害怕,他们竟然敢做这种事?

  但他又很兴奋,

  因为他清楚,他们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最终受益者,是为了谁!

  哪怕只是十岁的稚童,

  在坐过那张龙椅后,

  也依旧无法割舍那种对至高无上之感的深刻留念。

  最重要的是……

  司徒宇低下头,

  睁开眼,

  看着面前还在说话,还在欢笑,还在分享快乐,似乎还完全不清楚局面到底如何变化的女人,

  自己,

  也不是无辜的,

  也并非单纯的,

  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不是么?

  甚至,

  他们做的那些事,就算被燕人发现了,燕人都可能捏着鼻子,为了保全一个面子,为了维护一个体统,为了擦拭一座牌坊,认下了。

  就像先前那般,

  燕人的侯爷和燕人的太守,燕人在颖都的官吏,他们都选择了捂盖子,不继续追究下去,息事宁人。

  反而是自己做的,

  已经做出的事,

  会真正地……摧毁这座王府!

  “呵呵……”

  司徒宇笑了,

  哪怕他的泪,依旧在流。

  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少年,经历这种事,未免过于残忍了一些,但他这会儿,却在短时间内,领悟到了一抹淡然。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那里头,

  有自己的孩子呢。

  女孩还在诉说着,还在叽叽喳喳分享着快乐,畅想着未来,

  仿佛单纯得已经不是一张白纸,而是被一层又一层涂抹上去的浓稠白色颜料。

  但当她看见司徒宇眼角的泪水,

  但当她看见司徒宇此时显露出来的微笑,

  但当她看见司徒宇的目光,最终又缓缓落在自己小腹上时,

  女孩的眼眶,

  也红了。

  但她还是在继续说着,还是没有停,只是鼻音,开始越来越重,笑容,也开始逐渐扭曲。

  他在哭着,她也在哭着;

  他在笑着,她也在笑着。

  他没问为什么,

  因为此时,知不知道原因,已经没有了意义。

  她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仿佛这个议事厅,只有他们二人一般。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环境氛围,

  可惜,

  它很短暂。

  因为,

  片刻的惊讶之后,

  黑色旗帜内,有一尊黑色的身影,抬起头,冒出火光,这是一头带着愤怒和压抑的龙,

  大燕,

  怒了。

  而大燕的怒火,

  在这座议事厅内,所呈现出的,

  是大燕的军功侯爷,是大燕的太守,是大燕在这里的,所有官员。

  这片脚下的土地,

  为了征服他,

  多少来自燕地的儿郎,战死沙场。

  郑侯爷和太守许文祖,都是亲历战阵的人,甚至在场燕人官员里,几乎也都是参与过战事或者在后勤里栉风沐雨过的。

  于许文祖而言,当镇北侯完全放弃了对那座龙椅的野望后,他的志向,已经成了匡扶大燕。

  对于郑凡而言,这片晋地,是他和老田,一起打下来的,打过了野人,打过了楚人,一起拼下来的。

  他郑凡以后会不会反,那是他和下一任皇帝的事,和小六子和太子或者其他谁谁谁的事;

  怎么着,

  也轮不到你一个晋人在这里企图染指什么!

  许文祖的目光里,带上了深沉的阴郁,他转过身,原本他的身躯就很庞大,此时,则更是阴沉得可怕。

  而郑侯爷,

  其身上,早就有了历经不知多少场大战,以及麾下一次次数万儿郎汇聚在一起的气场,

  当他转过身来,

  面对里面的王府众人时,

  仿佛空气里,

  都开始弥漫出阵阵刺鼻的血腥味。

  闻人家的孩子,

  闻人家的血脉,

  呵呵。

  当年,是三家分晋的格局。

  虽说燕国的战略,是借道于乾开晋,虽然南北二侯和燕皇,早早地算到了晋地的反应,也加以利用和布局;

  但,

  真实进程上,

  是大燕对乾开战时,

  赫连家和闻人家,组织了联军,先一步进犯燕国,这两个家族,实打实地,对燕国进行了侵入!

  马蹄山一脉,为了阻挡两家联军,燕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所以,在靖南侯镇北侯自南门关入晋,自后方打崩了两家联军后,燕人对赫连家和闻人家,采取的,是灭族的政策!

  这是燕人怒火的发泄,是尔等蝼蚁,竟敢主动向大燕挑衅的惩戒!

  就是现在,

  大燕的密谍司,依旧对所谓的赫连家闻人家余孽格外敏感,那些敢打出有什么赫连家公子闻人家公主旗号的晋地叛逆,往往也是最先个被剿灭。

  在复仇方面,燕人可谓做到了睚眦必报,杀到了极致!

  所以,

  你成亲王府,收留闻人家的女人,是何意?

  “啊啊啊!!!!!”

  赵文化发出了一声怒吼,但其身上被特制的枷锁锁缚住,此时就是想出手,也被压制住了。

  在其身后,四个甲士一起发力,将其继续按在地上。

  薛三就曾搞出过一些东西,专门锁高手的,比如现在的徐闯,就享受着这种待遇,没道理燕人这边没有。

  赵文化还在哀嚎,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那是一种被欺骗被利用甚至,被莫名其妙像是擦屁股纸一样随手丢弃的屈辱!

  但一切,

  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这座王府里,已经没了护卫,外加,还有一众巡城司甲士以及平西侯爷自己的精锐亲卫在,就算王府的暗处力量此时调动起来,也不可能撼动这里。

  就在这个节点,

  就在这个场面,

  这个女孩的这句话,

  无疑是掐住了王府的七寸,不,是掐碎了!

  好狠辣的手段,好狠毒的心!

  郑凡转身,走了回来,他将自己先前坐着的椅子,微微调整了方向,对准了司徒宇的位置,然后,坐了下来。

  这一次,平西侯爷不是看戏或者像先前那般神游的姿态。

  许文祖则压抑着一些情绪,走向前,

  甚至,

  还挤出了微笑,

  哪怕这个微笑背后,是如何恐怖的渗人。

  “夫人,您刚刚说,您肚子里的孩子,除了司徒家的血脉,还有谁家血脉来着?”

  女孩扭头看向许文祖,

  她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吸了吸鼻子,

  笑着道:

  “大人,我刚刚说得不够清楚么?还有我闻人家的血脉啊,我姓闻人,叫闻人敏君,您瞧………”

  女孩撸起自己的袖子,

  自手臂上,

  有一道类似茶花的印记。

  这是闻人家的族徽,家族还必须得是核心家族子弟在幼年时,才会被种下的族徽。

  虽说它没有楚国熊氏的族徽有对妖兽特殊的吸引力,确切地说,它毫无其他作用,但却象征着一种高雅。

  姚子詹当年游历晋地时,受闻人家的招待,曾对这山茶花的印记写过诗,赞扬闻人家文华丰厚,有古夏遗风。

  女孩又笑着道:

  “王爷还曾与我说过,我们以后的孩子,将继承司徒家和闻人家的血脉,必然会成为晋地之主呢。”

  许文祖,不说话了。

  “呵呵呵………”

  司徒宇忽然发出了笑声,

  然后,

  他看向了坐在那里,正面对着他的平西侯爷,

  竟鬼使神差地来了句:

  “侯爷,您听到了么,我司徒家,有后了呢,本王,有后了呢。”

  郑侯爷点了点头,

  道:

  “王爷,咱们现在该聊聊,绝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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