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伤感,或许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血。
渊清走了,而我还坐在床边发呆。
一豆孤灯,一珠苦泪,寒夜长长漫漫,那一幕浓黑的夜色将一切无声掩盖,听不到哭泣的声音,看不见流泪的容颜,只有心还在极缓极缓地跳动。
云层悠悠地移走,挡住了那半轮明月,朦朦胧胧似轻纱,仿佛是闺阁女子掩泪的容颜。
春暖花开,却是墨***凋残之际,姹紫嫣红中唯独少了那一抹血艳艳的红。
“师父,外面有人求见,是一位穿紫衣的公子。”男童跑进来报告,两边脸颊像上了胭脂一样红,眉心间还有一点红。
渊清问:“淡紫还是深紫?”
男童拍拍脑袋想了半天,旁边的女童在他头顶敲了一记:“笨啊,分明是灰中带紫,师父您认识吗?要不要徒儿把他打发走?”
“请他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的人紫衣墨发,修身长立,面容却是苍白的,眼中布满血丝深深凹进眼眶里,后脑勺上随意挽了一个髻,看起来也有些凌乱。
若不是身后那把熟悉剑我还真认不出那就是紫藤。
见了我,他先是一愣,随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若非万不得已怎肯轻易向人下跪。我赶忙扶他起来,他却执意挣开我的手,我没法只得跟着跪了下来,“紫藤大哥,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只是千万别这么跪着了。小弟我实在受不起!”
紫藤的嘴唇微微发颤,握住我的手不觉加重了几分力道:“自从你和火莲离开之后宫主每天都在等你回去,你说两天,可他等了整整两个月都没等到你。花园里的墨***谢了,他非要请花匠来让它们四季开花,不能办到的就亲手杀了他,现在金陵城里的花匠死的死逃的逃,几乎再也找不出一个。宫主的病情不稳定,每隔一小段时间就要发作一次,明镜大夫来看过几次,《冷香诀》的寒毒快要侵遍全身了,已经不是喝点人血就镇的住的了。宫主性子倔,《晚艳流风》他是死也不会练的,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只得来找你了,宫主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求你快回去吧。”
紫藤越说越激动,握住我的手开始颤抖,眼中充满哀求,我这个卑微下贱的男宠到底有什么能耐让清月为我练邪功,紫藤向我下跪?笨重的大脑迟缓地运作起来,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咚、咚、咚……”的磕头声,我才恍然醒悟一般按住紫藤的肩膀。
其实就算紫藤今天不来,我也打算去看望清月。
临行前,渊清照例修书一封,再三关照必须清月亲启。
“只可惜《鹤鸣》后继无人了。”他叹息道。
“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再回来的。”我把手中的信放入怀里,向他恭敬地拜了三拜。
有了仙鹤,沿途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只一会儿我们便出了山,下面的房屋密密麻麻聚成一片,云层的水汽扑在脸上冰凉冰凉。越过一座山,紫藤突然突然开口:“对不起,我知道你和火莲教主相互喜欢……”
下面的话没出口就被我打断:“火莲不喜欢我,我的主人一直是清月。”
紫藤看了看我没说话,突然身下一震,仙鹤长叫一声直直地往下坠。身体是倒着的,一片羽毛轻轻飘了下去。
我大惊,那是给清月的信!
伸手去捞,却够不着,下面是一个湖,深浅未知,我们就这样头朝下栽了进去。还好信漂浮在水面没有完全浸湿,但我还是忍耐不住打开来看一下。洁白的玉宣纸上只简简单单地写了几个字:徒儿此去,勿再回头,白鹤身亡,请剖其肚。愚师渊清上。
信纸的一角沾了水,露出红红的一块。我大惊,好奇心再也挡不住,将整张信纸都浸在水里,不一会儿,一朵血红的莲花浮出水面,这红不似平常的红,整个一团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阳光下灼人眼球。
火莲!太不可思议了,渊清竟然画一幅火莲送给清月,清月看了不吐血而亡才怪。转念一想,既然他料定我会中途拆信,一定也料到我会发现这个秘密。不管他什么目的,这封信绝不能落在清月手里。
“怎么了?”紫藤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看到我一脸慌张便奇怪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看一下信有没有湿。”折好了匆匆放入怀中。
那只仙鹤曾经救过我,我怎么忍心将它剖开,便寻了一块干净的土把它埋了。
幸好此处离城里已经不远,我和紫藤快速赶了一段路,又在城里买了一匹马,估计天黑之前就能赶到清月宫。
一路驰骋,街道上空无一人,酒楼、客栈只零零星星地开了几家。远远望见紫藤和我,似见了鬼一般立刻关上店门。
心下奇怪:“我们的装扮很快强盗、土匪么?”
紫藤似习惯了,马腹一夹,猛抽一鞭,继续往前赶,“平时我和暗雨两个出来都是抓人的。”
清月的府邸和第一次进来时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便是花园里其它的花草全被砍掉了,就只剩下一大片红艳艳的墨****似要滴出血来,连满地的落叶都是红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出手去摸了摸,手上也沾了一些红色,腥腥的。
“这些都是用活人的鲜血染成的,墨***挨不到春的。”紫藤的声音似在叹气,风一吹便散了。
远远地,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时还有轻笑声传出。寻声而去,我看到花丛中有个人正在拿着水壶浇花,墨中透蓝的发缱绻绵绵悬至腰际,在风中柔柔涤荡,宽大的衣衫包裹着清瘦的身材,仿佛一吹就倒。壶中喷射出来的是红色的液体,洒落花上,娇艳欲滴。他的身旁躺了两具尸体,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虽然衣服还是完好无损地穿着。
清月立在花丛中,脸上溅了几点红梅,阳光下的笑靥更加妖娆妩媚,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久久地凝望着,喉咙口的两个字却始终没有叫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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