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线透过纱窗照射了进来,洒在熟睡中少女的身上,她的眉间微蹙着,睡梦中并不是很安稳。
熟悉的熏香味淡淡地在空气中晕开,但是这并不能让顾宵月的清愁有丝毫的好转。
身着暗色旗袍的男人从走进来那一刻,视线便没有从顾宵月的脸上移开过一瞬,他整个人悄无声息的,连呼吸声都隐匿了去。
顾笙知道,顾宵月肯定早就察觉了自己的到来。
之前顾宵月的反应中,顾笙看出她并没有排斥自己,只是在她现在这样的状态下,高度戒备。
显然,此时此刻的顾宵月并不是在睡觉。
和荀玖夜指温完全不同的手指轻轻地抚上顾宵月的脸侧,冰冷得让她微微地起了一丝轻颤。
顾笙深深地凝视着顾宵月,眼神变得悠远了起来。
“阿笙阿笙,你怎么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还如何开心得起来?]
“阿笙,这是我女儿,可爱吗?”
[可爱,可爱得让我每次看到她,都会心痛。]
“答应我,你也要好好对她。”
[我答应你的事情,何时食言过?]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顾笙呢喃道:“月,我的月。”
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熟悉,熟悉到让顾笙情不自禁的地步,他的眼神恍惚起来,连自己都知道――
自己疯了。
曾经的他,疯狂地想要杀掉眼前的这位绝美少女,即使当时她还年少无知。
可是现在,顾笙完全改观了。
嘴里唤着那个他在心里默念了几万遍的名字,这名字快要被嚼烂了,融入他的骨血中,可是现在,顾笙也不知道自己叫的,到底是谁了。
只是这样看着顾宵月,那快要在他记忆中淡去的、黑白的倩影,似乎变得多彩、鲜明了起来。
像是一名溺水的人,拼命地想要抓住眼前的这根绳索。
顾笙在如海水般灭顶的痛苦记忆中煎熬了十多年,等的便是这一刻的救赎。
细细地用视线温柔地爱(ai)抚着眼前这让他心痛的女孩,顾笙在等待,等待地便是顾宵月睁眼的那一刻。
按照绫妖和兜兜的预计时间,顾宵月其实早就应该醒来了,可是她仍在昏迷中,这说明她本人正在抗拒着绫妖和兜兜的催眠。
不愧是暝月的女儿,顾笙用拇指摩挲着顾宵月微凉的脸颊,就连他手下最厉害的催眠师和调香师齐上阵,都不能迅速地控制她。
唇角微微漾起一丝弧度,顾笙的笑容清润又苦涩,这何尝不是顾宵月对荀玖夜的情感很深的表现,不管他想怎样洗去她对荀玖夜的爱恋,都没办法彻底做到。
这么多年放任顾宵月在外面,顾笙是对自己心意的一个考验,可是当他发现自己越是密切关注这女孩的一举一动,心里越来越难受。
到最后,几乎是难过得连呼吸都疼痛。
“看到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我就想吐。”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么多年躲在背后,连本性都忘记了?这样的你,我都不屑于杀。”
那位身着浴血的红衣,奇丑无比,却又绝美无双的女人曾经拔出插在顾笙胸口的刀,对着他吐出这样恶毒的话语。
杀人手法精准如她,刀锋堪堪擦过他的心脏,可是顾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之后反倒是释怀了。
一刻看不到她,心里就跟挖空了一样;一看到她,心脏就酸涩得疼痛。
与其无心,不如让自己长久地心痛下去。
顾笙释然一笑,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房门被踢开的时候,顾笙正俯身要凑近顾宵月,既然被打扰了,他也不恼,用手整理了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自己最亲密的恋人。
“从她的身边滚开。”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早已凌乱,荀玖夜扯掉领带,白衬衣的领口大开,搭在手臂上的礼服外套也被他扔在了地上。
从开门的动作来看,已经很不像平时的荀玖夜了,他的眉眼一片冰霜,解开的袖口被他挽了上去,手腕儿到手臂的线条极其好看。
这位荀家的少主,真真是从头到尾,好看到让人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不紧不慢地站起身,顾笙神情自若,动作闲雅而洒脱,像是被客人误闯卧室的主人一般,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自然就没有理由接受荀玖夜的怒气。
“月!”荀玖夜唤了一声,他分明看到顾宵月的睫毛动了动,但是却没有了后续。
焦心的同时,荀玖夜告诉自己不要慌乱,既然还对自己有反应,那么说明还来得及!并没有太晚!
“你对我的人做了什么?”荀玖夜挑着眉,冷漠的脸颇有气势,他从未用过如此阴冷的语气对任何人说过话。
前所未有的怒意。
奇怪的是,愤怒到了极致,荀玖夜的内心反而异常冷静,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太不正常了。
他想大吼,想泄愤,可是他的大脑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放空一切,只是想着如何让顾宵月回到自己的身边。
这是目前来说,最要紧的事情。
没错,他的月回到了他的身边,那么他就可以再次正常起来了。
“你的人?”顾笙语气淡淡地重复了一句,他并没有太过于强烈的情绪,只是对这句话表示非常的不理解。
荀玖夜一个眼神说明了一切,他并不想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跟顾笙多做口舌之争,“你想怎样。”
顾笙不说话,却只是低着头凝视着仍在昏迷中的顾宵月,他眼神中的占有欲是那样的明显,荀玖夜如何不懂??
“你找死!”荀玖夜猛地睁大了眼,眼里满是憎恶。
虽然早有这样的猜测,但是荀玖夜从来都没有刻意往这边去想,毕竟顾笙和顾宵月是有血缘关系的,没想到这个男人,完全没有任何的顾忌和禁忌。
不可置否,顾笙坦坦荡荡地立在那里,窗外吹来的阵阵海风吹拂起他墨黑的长发――跟顾宵月的如出一辙。
[月,如果前方等待着的是毁灭和地狱,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顾笙等待的,只有他想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