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松有些懵,但架不住许骄开口。
“是。”子松赶紧去。
陶务是暗卫,是最像天子的一个
许骄这才上前,看着龙塌上昏迷不醒的宋卿源,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她不过才离开大半日,还不到十二个时辰。
昨夜这个时候,他在同她守岁看烟花,听他说明年还让大监准备这么多烟花……
许骄眼眶再次红了。
也伸手抚上他脸颊,“宋卿源。”
她唤他,他也未醒。
他今日见了一日京中官吏和家眷,都在殿中,殿中点了一整日的熏香,他一定难受到了极致,也在四处揪心寻她……
许骄眼泪落在他脸颊上,“抱抱龙,你明年年关,一定要好好的,别生病了……”
她攥紧指尖,唇边轻轻打着颤。
宋云澜谨慎,不会让宋卿源暴毙,会慢慢让他耗尽在寝殿中,所以眼下宋卿源虽然昏迷,但不会死。
太医会诊也不会看出端倪,而且,还不知太医里有谁是宋云澜的人。
旁人在暗,他在明。
她没有办法做所有的周全,只能铤而走险。
片刻,大监折回,“相爷,都吩咐好了。”
许骄这才伸手抹了抹眼角,收起喉间哽咽,朝大监问道,“陛下什么时候昏倒的?”
大监低声,“宫宴的时候,忽然就昏倒了,正殿中的官吏和家眷都见到,当时殿中一片混乱,惠王也吓倒,是昱王沉稳,安抚住了局面,也让太医会诊,昱王刚走不久。”
果然,许骄猜的一点都没错。
“大监。”许骄唤了一声。
大监上前,“相爷?”
许骄轻得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大监,宫中有密道吗?”
大监脸色都变了。
许骄知晓不可能没有。
若是遇到宫变,不可能从宫门处堂而皇之逃生,就算没有密道,也会安全隐秘的通道。
见大监脸色都变了,许骄心知肚明。
大监沉声道,“相爷,不应当问这种话。”
那就是他知晓。
许骄道,“昱王要对宋卿源不立,肖挺除了带禁军返京,还秘密调了在梁城的驻军入京。”
“怎么会?”大监惊诧。
许骄沉声道,“我在离京路上遇到了,走得偏路,是不想惊动京中,陛下也没有下过调令,你我都清楚。”
大监颔首。
如果要调令,大监和许骄其中一人至少知晓,这是私下调兵,目的不言而喻。
许骄继续道,“梁城之事还有隐情,宋云澜想对陛下不利,惠宁,肖挺都是他的人,陛下不是病了,是中毒了,宋云澜想让朝中看到陛下久病未愈,而后病情恶化驾崩……”
大监倒吸一口凉气。
许骄又道,“陛下驾崩,肖挺调来的驻军和手中的禁军会维.稳,避免朝中动荡,顺利让宋云澜登基;但倘若陛下还好好的,他们会做两手准备逼宫,所以,无论如何,陛下都不能再留在宫中,多留一日便多一分风险,要尽早带陛下离开宫中去安全处,但不能让旁人觉察,我已经让人给魏帆送信,魏帆会带驻军回京救驾,眼下,大监,你要带陛下安稳离开。”
大监自然听得明白,“相爷你呢?”
许骄道,“我不能走,我一走,宋云澜很快就会发现陛下不在,你们走不了那么快,我要留下来拖延时间……”
“可是相爷……”大监眼眶红了,留下的人才最危险。
许骄道,“换了谁留下,都拖不住宋云澜,他忌惮我,只能我留下。”
“相爷!”大监泣不成声。
“叫上两个保靠的禁军,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密道在何处,什么人都不要告诉,我和子松都不要告诉。”许骄心中清楚,“如果事发,逼问不出来……”
大监哽咽。
“不耽误了,大监。”许骄双眸含泪,俯身吻上他唇间,“替我好好照顾陛下……”
大监眼泪似断了一般。
“走吧。”许骄起身出了殿外,很快,就见大监唤了两个禁军侍从入内。
夜色下,许骄看着殿中方向,鼻尖再度红了。
――宋卿源你是不是喜欢死我了?
――骗你的,是我喜欢死你了……
***
听闻许骄入宫,宋云澜也再度入宫。
他早前不知晓许骄去了何处,但这个时候许骄回来,他不清楚是不是宋卿源特意安排的。
眼下每一步都要谨慎,否则前功尽弃。
他亦不能做得太明显,怕旁人猜出企图,也怕宋卿源留了后手。
天不见亮,宋云澜入宫。
宫中今日排很严,从他入外宫门开始,就层层排查,宋云澜隐约嗅出一丝不对劲,在许骄入宫之后。
不仅外宫门,中宫门,内宫门都是道道排查,旁人不可能轻易进入,就算是宋云澜身份是昱王也不例外,而沿途无论是马车到中宫门处,还是中宫门到内宫门处,都多了不少禁军巡视。
宋云澜一边走着,一边面不改色。
临到寝殿时,又被寝殿外的禁军拦了下来,“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宋云澜皱眉,“陛下病了,我来看陛下。”
侍卫严肃,“王爷,皇命在身。”
宋云澜沉声道,“陛下不是病倒了吗?”
侍卫道,“陛下已经醒了,在同相爷一道谈事。”
宋云澜微讶,眼中明显慌张了几分。
怎么会醒?
宋云澜隐约觉得其中有诈,但是眼下闯宫不妥当。
周围的人里,有他的眼线,但宋卿源近身得换过一次禁军侍卫,他的人都在殿外,不知道殿中最核心的位置。
但宋云澜眼下必须要弄清楚许骄葫芦卖得什么药。
宋卿源不可能醒,也不应该清醒,但他还未见到惠宁,惠宁也没有送消息给他,在不确定殿中发生什么事情,他不敢轻举妄动。
思绪间,见惠宁从殿中出来,两人四目相视,都将目光移开。
入不了寝殿,但见到惠宁,宋云澜知晓惠宁会传消息给他,只能先离宫。
等回了驿馆,才有惠宁的人到近前,“惠公公让转告王爷一声,他也不知道陛下是不是醒了。自相爷回来后,陛下只让相爷和大监在内照顾,公公远远在殿外看过,确实见到陛下的身影起身了,但因为是在殿中,只能看到人影,不确定是不是。”
宋卿源拢眉。
内侍官又道,“眼下禁军看得紧,相爷回来后,寝殿中所有的事都是相爷在做主,往来传消息都是子松在,相爷离而复返,惠公公不知道是不是陛下早前安排了什么,也不敢贸然行事,怕惹人怀疑,牵连到王爷身上。等晨间送药时,公公会再去探听一次,公公也让告诉王爷一声,王爷可带朝臣施压,到寝殿看看,相爷一人未必能拦得住。”
宋云澜颔首,又沉声道,“替我同舅舅说一声,让他小心。”
内侍官拱手。
夜色中,从不起眼的角门出去,匆匆回了宫中。
黑夜中,宋云澜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清灯,没有挪开。
惠宁是他舅舅。
无人知晓这其中的关系。
舅舅会死心塌地帮他。
宋卿源至死也不会想的到,舅舅在他身边这么久。
宋卿源登基后近乎所有事情,舅舅都知晓……
舅舅知晓,便等于他知晓。
他可以避开宋卿源的所有怀疑,也知晓如何让宋卿源内疚。宋卿源不喜欢情绪外露,但亲近的人都知晓,宋卿源心软,无论是对叔父,对宋昭,对他都一样……
宋卿源能登基,是因为他母亲是皇后。
他是中宫唯一的儿子,稳坐东宫。
宋卿源的母亲过世得早,父皇事事都以宋卿源为先。
在他和宋卿源落水的时候,父皇舍了他,救了宋卿源,在冰冷刺骨的水里,他忽然意识到,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所以父皇会舍近求远救宋卿源。
宋卿源日后是君,他是臣。
父皇从不觉得亏欠他,因为他根本没有入过父皇的眼。
但同宋卿源相比,他分明才是和父皇最像的那个,他才是最适合坐上龙椅的那个……
不是宋卿源。
宋云澜伸手,捏熄了火苗。
***
拂晓时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许骄撑手在案几前寐了小会儿,天色开始渐渐转亮。
昨晚宋云澜来过,但被挡在寝殿外。宋云澜谨慎,摸不准寝殿中的情况,不会贸然做旁的事情,但今日,一定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