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东西拿来吧。”齐长平是许骄的人,宋卿源对齐长平惯来温和。
齐长平递至子松手中,子松呈给天子。
宋卿源接过,很快阅过,又重新交给子松,“朕看过了,拟旨发告吧,今日送出去。”
“是。”齐长平应声,正准备退出殿中,宋卿源又忽然出声,“齐长平。”
齐长平转身折回,“陛下。”
“清和呢?”在旁人面前,宋卿源一直唤许骄,清和是许骄的字。
齐长平应道,“相爷还在翰林院。”
宋卿源又看了他一眼,其实,他方才并不是想提许骄,他只是在想齐长平的事,宋卿源顿了顿,又道,“长平,你明日早朝后你入宫,朕有事单独见你。”
齐长平微讶,又应道,“是。”
宋卿源又朝子松道,“子松,此事记下。”
子松应是。
齐长平是翰林院编修,平日不会参与早朝,所以要子松单独记下,是到差不多时间宣齐长平入宫。
齐长平退了出去,宋卿源看向英国公,“国公爷,继续。”
英国公道,“此事有利有弊,老臣的意见是,委任官吏去西平,慢慢将西平属地收回掌控中……”
***
齐长平从宫中出来,回翰林院的时候,刚好罗友晨还在同许骄谈官吏调任之事。
齐长平在苑中候着。
今日相爷和陛下先后都说有话同他说,应当不是巧合。
等了许久,罗友晨才从屋中出来。
齐长平拱手执手,“尚书大人。”
罗友晨眉间有难色,齐长平猜到相爷交待的应当是棘手的活儿,罗友晨的确心不在焉,但见到齐长平还是颔首致意。
罗友晨出了翰林院,齐长平往许骄处去的时候,正好见许骄慵懒得伸了个懒腰。
这一坐就是一个半时辰,腰都瘫了。
只是余光瞥到有人,许骄又坐直了去。
齐长平跟她的时间不短,也不是第一次见相爷伸懒腰,相爷总是人前一幅精神十足的模样,但私下里要么缺瞌睡,要么吃零食,要么在翰林院后苑蹦蹦跳跳……
反正层出不穷,也司空见惯了。
齐长平上前,“相爷,告文陛下过目了,已经安排发告至个州郡了。”
“好。”齐长平做事,许骄是做放心的。
齐长平又道,“陛下也问起相爷,下官说相爷在翰林院,陛下便没有多问了,但是让下官明日早朝后去一趟明和殿。”
许骄目光怔了怔,果然,宋卿源心中有安排了。
“相爷方才说有事寻下官?”齐长平问。
许骄正好撑手起身,坐久了,起来活动活动更好,“走走吧?”
齐长平颔首。
……
开春过后,南顺的气候慢慢好起来。
眼下是二月底三月初,是南顺气候最好的时节之一,衣裳不必太厚,也不会太单薄,春风拂面,能让人心情都好上许多。
两人踱步往西市去。
“长平,你在翰林院多久了?”许骄问。
“四年。”
她是记得他和沈凌是一届春闱出来的,当时宋卿源看重沈凌,特意将沈凌下方,更稳妥的齐长平则在翰林院留用。
翰林院看似品阶低,但都在御前行走,很容易直接去到各部任要职,是所有春闱学子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齐长平是那一届春闱学子里很出众的一个。
“日后有什么想法?”许骄问他。
齐长平认真道,“这几年一直跟着相爷,学了很多东西,但又觉得差得还很远,也没想过旁的,想的是跟着想相爷,但如果朝中有需要,长平可以去。”
许骄没有瞒他,“长平,陛下知道你一直跟着我,所以同我商议过你的事。”
齐长平
微怔。
许骄继续边走边道,“近端时间,朝中的官吏变动会很大,多处都会有空缺。长平,你在翰林院的时间不短了,要么在这一波变动中,去到六部任职,平稳升迁;要么外调,等历练之后,回朝中赴职,我今日问你的,陛下明日也会问你,你怎么想?”
齐长平驻足,喉间轻轻咽了咽,“相爷,是翰林院有新的大人来了吗?”
齐长平很聪明,许骄也不隐瞒,“是。”
翰林院编纂位同之后的副相,这些年一直是许骄兼任的。
若是许骄一直在,在熬几个年头,以齐长平的资历和许骄对他的信任,翰林院编纂之职应当是落在齐长平头上的。
但若是有人来了这个位置,齐长平升不上去,再在翰林院编修这个位置上久待没有意义。
所以宋卿源要将人调出来。
其实,也是给沈凌挪位置。
当初齐长平在殿试中胜过沈凌一筹,但数年后却要给沈凌挪位置,作为宰相,她清楚两人的能力模型,也知晓沈凌更适合和胜任,但长平同她的时间更长,她心中也有偏颇,但这些偏颇不能影响她的判断,只能让她点醒对方。
齐长平眸色微沉,“长平一时没想好。”
许骄温声,“那一面走,一面慢慢想,陪我去吃个酸辣粉。”
她总去西市的那家面摊,齐长平也不是第一次陪她去。
“许爷?”老板娘头一回见他二人穿官服来,许骄笑道,“老板娘,照旧。”
老板娘笑笑,以为齐长平也是要阳春面,齐长平却道,“我也要酸辣粉。”
许骄看他,齐长平道,“其实看相爷吃,一直想试试,但顾忌太多,不如今日。”
其实这就是齐长平的性子――顾虑太多,瞻前顾后,虽然稳妥,但是魄力不够。这样的性子做副职可以,但要真正独当一面,缺了些东西。
“相爷,我能问问相爷的意思吗?”齐长平想了许久,还是看她。
许骄轻声道,“你性格平稳,做执行之事,旁人都不及你,若是去六部或大理寺,鸿胪寺,你都可崭露头角,任要职;但要想继续往上,这些还不够,需要更多历练,不破不立。”
齐长平听完,低头思索。
许骄又道,“其实哪一条路都好,只是选择的路不通,际遇也会不同,但最终要看你自己。”
许骄知晓她要做的,不是左右齐长平的想法,而是告知清楚。
“长平知晓了。”他低声。
正好老板娘将粉端了来,许骄光是闻了闻都觉得馋了。
上次在明镇是原本就不怎么舒服,所以胃疼,但眼下胃不疼了,胃口还好,她可以吃两大碗~
齐长平一面想事情出神,一面吃了一口,顿时脸色就全然涨红,也呛得不行!
许骄递水给他。
他一口气喝完,但脸上还是辣得变色。
许骄叫老板娘给他酸梅汤。
齐长平一口喝了两碗。
看着他,许骄又忽然想起宋卿源来,当时在明镇,宋卿源也是这样辣到不行……
而眼前,许骄不知是不是看错,许是辣的缘故,齐长平眼中氤氲,“太辣了。”
齐长平一直跟着他,看得许骄心中也有些难受。
良久,齐长平沉声道,“相爷,我想外调。”
许骄看他,“外调不会简单,会很难,若是做得不好,甚至没有机会调回京中,你要想清楚。”
齐长平深吸一口气,“相爷,我想试试……”
许骄点头,“好,那明日陛下问起你的时候,你如实告知陛下你的想法,陛下会考量的。”
齐长平叹道,“就是有些舍不得相爷,从入朝开始,长平就在翰林院,一直跟着相爷……”
说一说,眼底有些微微泛红。
许骄适时调侃,“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又许是,你还未回朝,我又被罢官了。”
齐长平笑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许骄轻声道,“长平,我在朝中等你回来。”
“好。”齐长平敛了笑意。
……
离开面摊时,面摊老板娘问了问府衙的巡视,“大人,深紫色的官服是几品啊?”
巡视笑道,“当然是一品了!如今朝中就相爷一人。”
面摊老板娘手抖了抖,一直在她这里吃酸辣粉的……是相爷?
***
许骄几个喷嚏的功夫,六子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鹿鸣巷的这座宅子前。
“相爷,到了。”六子停下马车,置好脚蹬
,又撩起帘栊。
许骄下了马车,抬头看看,眉头微微蹙了蹙。
顾宅的牌匾都被摘下来了,现在挂着的牌子是许府,烫金的“许府”二字,甚是夺目耀眼而且,而且她看一眼就知晓那是宋卿源亲自写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