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杨一鸥想出了主意,既然有裂缝,就从裂缝处下手――他带来了摆渡门的秘宝,涂抹到了裂缝上,去腐蚀那些裂缝,再循序渐进的砸镜子。
这样一磨,很耗费功夫,可还真管用,镜子的裂纹,逐渐扩大,碎裂了不少。
我仔细看了看他用的,是四乌水。
确实是上等的四乌水,破煞。
杨一鸥有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后脑勺:“李先生为我们摆渡门做了那么多,这点小事儿,应该应分。”‘’
我点头道谢,程星河则又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用肩膀撞了我一下,冲着安大全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一头,杨一帆忙着救你,那一头,人家安大全呢?好家伙,不光在驴上一动不动,还劝我们别忙和了,你都进不去,我们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让我们赶紧原路返回,还能赶上二路汽车。”
好家伙,每次学猪八戒分行李的都是你,感情这次让安大全给顶替了。
他也知道安大全的耳朵有多厉害,藏着掖着也没用,索性就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说出来了。
安大全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继续趴在了驴上,任由驴子踏过了那些青铜碎片,踢踏踢踏往里头走。
他一马当先,我们跟在了后面――马上,就能到达传说之中的地宫了。
一路走,我一路开始观察甬路上头的壁画。
跟上头的景朝国君修建四相局一样,这壁画浮雕,也是有叙事性质的,而且色彩极为艳丽,焕彩生辉,这几百年,都没变化,仿佛昨天才刚画上去的一样。
赤玲看着那些花,别提多高兴了:“阿爹,这个我认识――这是腊梅,那是牡丹,老头儿的糖盒子上,全是这个!”
赤玲跟老头在一起,总是斗智斗勇,偷吃老头儿的糖。
程星河眼睛尖,指着一个位置:“你看,那地方,不大对劲。”
我顺着他指点的地方,看清楚了,也愣了一下。
是九蒂莲花。
这是一个根茎上,生出九朵莲花来,而这九朵莲花,每一朵,颜色都不一样,周围笼罩着九层颜色。
是仙灵气的意思。
赤玲也看见了:“好看!好看!好大一团!爹爹,这是什么糖?”
这不是糖。
大家都知道,并蒂莲已经极其难得了,九朵并蒂――这不是人间的东西,是九霄上殿的代表。
俗话常说“九霄云外”,来形容远。
九霄上殿――是上头那些主神,居住的地方,比如,抓走了屠神使者的天曹官。
景朝国君,绘制的这些,是九霄上殿!
他竟然,能把这样的地方绘制在自己的陵寝里,他要靠着四相局去的――难不成,就是九霄上殿?
这都不仅仅是自封什么神君了,这个规格,简直是主神的级别。
我眼前一白,难怪人人说他胆大妄为,目空一切!
这个时候,一只手拉了我一下。
我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是杨一鸥。
“怎么了?”
杨一鸥谨慎的盯着走在前面的安大全,低声说道:“李先生,恕我多话――你可得防着那个骑驴的。”
“为什么?”
“我之前,在一个地方见到过他。”
第1991章 皇女贵花
“什么地方?”
杨一鸥低声说道:“小四相会。”
我一愣,小四相会,不是水百羽建立起来的那个组织吗?
都是江辰的人。
水百羽以那个组织,可没少干坑我的事儿,参与小四相会的,也都是一些一门心思认江辰为真龙,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给江辰腾地方的。
邸红眼,韩栋梁,甚至程狗的舅舅齐鹏举,都是那地方的成员。
不过后来他们跟井驭龙联手,打算一举把我铲除的时候,让我给反杀了,全被信得过的先生盯住,没什么扑腾的余地了。
安大全能参加小四相会,杨一鸥的意思,这安大全是江辰的人?
“我还亲眼看见,他跟其他小四相会的人不一样,跟江辰格外亲厚,江辰还把一个什么东西托付给他了,说到了真龙穴的关键时刻,全靠着他来助一臂之力。所以,李先生可一定要防着他。”
我心念一动:“你也去过小四相会?”
“不瞒李先生,我是摆渡门管理消息的,有这种动静,当然要过去打探,”杨一鸥答道:“李先生放心,我这一次,就是来帮助李先生的,别无二心。”
他眼睛极为清亮,这句话,显然不是假话。
“除了我之外,似乎没人知道他是小四相会的成员之一,”杨一鸥接着说道:“每次江辰见他,都是单独只见他一个,而其他的小四相会成员,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能得到这种区别对待,可见江辰看他看的极重。
“他的来历我刚才跟程先生他们打听过了,果然疑点重重。李先生一定要多加小心――都到了这里了,身边可不能容什么祸患。”
我答应了下来。
“哎,七星,你看这上头!”
一转脸,好家伙,程星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个壁虎似得,已经爬到了墙上,一只手对着一个位置就抠了起来:“这景朝国君真是穷奢极欲,好么――这是祖母绿!”
我看清楚了,不禁吃了一惊――他抠的,竟然是墙上一个神仙的眼睛!
“神像你也敢抠,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程星河一边抠一边说道:“这种成色,那是绝无仅有,一颗就够老婆本了――反正这地方在地底下,雷打不下来。”
我心里忽然一阵不舒服。
这条路,应该是跟那条万龙升天柱联合在一起的,是一眼都望不到尽头的精美,单单一颗眼睛,就能够老婆本,建造了这么大的风水阵,景朝国君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又有多少百姓,为此付出了毕生辛苦血汗?
这个四相局,真的值得吗?
还是说……他真的跟商纣夏桀一样贪婪暴虐,所以才激起民愤,死有余辜?
不管对谁来说,这样的陵寝,实在是奢侈过度了。更不要说,他以九蒂莲花来装饰陵寝。
隐隐约约,真龙骨里有了残损的记忆。
“德不配位,必受其殃!”
“他凭什么要封自己做神君――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真龙转世呢,当了国君,黄汤灌多,迷了心窍,要逆天改命!”
“想上九霄上殿,他有什么资格?”
“贪得无厌,暴虐奢靡――这种国君,早死早超生。”
“要是能有周武王那种明君就好了,把这个暴君,一举掀翻,咱们也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记忆逐渐清楚――对了,这是景朝国君微服出巡的时候,在民间听到的。
国君,民怨载道。
国君没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玄英将君等人才会背叛,潇湘才会跟他反目?
这种一种极为窒息的感觉,似乎忽然发现,原来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没有一个,是站在自己身边的。
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孤寂,迷茫,自我怀疑,对信任的人捧出真心,却被捅了一刀。
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了。
我大口呼吸,把那种感觉压下去,眼角余光就看向了安大全。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而来?
额角上,不光是痛,还有一阵烧灼。
都该死――那些愚民,鼠目寸光,大逆不道,全都该死!
这是……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那种暴虐,偏激,几乎跟记忆之中的景朝国君,判若两人。
哪一个,才是真的?
这个时候,一个冰凉的感觉忽然压在了额头上,像是把炭火瞬间浇熄了。
是一股子极为舒服的药香。
久违的莲花蕊。
我想自己按着那个药巾,可那只手不松开:“别动。”
白藿香的声音十分关切:“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先不要再用真龙骨了。”
“没事。我只是……”
“想起来了很多不想回忆的东西?”白藿香说道:“过去的事情不管好坏,都过去了,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才最要紧。”
道理我懂,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我一直匆匆忙忙往前走,其实就是因为不安――那个真相,真的是我想知道的吗?
我不想给自己犹豫和回头的机会。真相,只有知道了才能判断,无论如何,必须回到畏惧的地方
药效下,焦躁的感觉一扫而空,拿下了药巾,赤玲也在附近蹦蹦跳跳,盯着墙上那些惟妙惟肖的神像:“爹,这个裙子好看,我也要!那个花漂亮,给我摘!”
好家伙,你真以为我是超人,什么都做得到?
“哎,爹,这个花,又叫么子名字?”
壁画上,是一种艳丽璀璨的花朵,中间以上等的宝石镶嵌,层层叠叠热热闹闹的开了好几层,周遭好几个美艳绝伦的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凡人,模样极为高贵,身边还有不少随侍,有点像是《丽人行》。
不过,表情都很愁苦,像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那叫皇女花。”我给她介绍:“是一种传说里的仙花,开在瑶池天河附近,朝霞晚霞的颜色,就是天女照着皇女花做出来的,是一种祥瑞之兆,主贵,用在贵女身上的。”
比如公主之类的皇族血亲,才有资格绣在裙子上或者棺材上,算是国君赐给的一种荣耀,一般人用了,是大逆不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