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赵一跟钱二都在芳玫苑里头盯着呢，二姨娘自是插翅难飞，可是……”碧乔一脸担忧，“二姨娘在芳玫苑里头哭天抢地，口口声声骂着是咱们穆府长房害死了二公子，骂的别提有多难听了，小姐，难道就由着她这么骂？”

　　碧乔这是担心穆府长房的名声呢。

　　“没事儿，由着她骂，她现在痛失爱子，深受刺激，脑子一时不清楚，难免会口不择言，咱们也用不着跟她一般见识，”穆葭淡淡道，“至于咱们穆府的名声，有府尹大人当堂断案，让案情大白于天下，自然有的是人对咱们长房交口称赞，可不是她一个深受刺激、满口疯话的女人能污蔑的了的。”

　　碧乔这才松了口气儿，道：“还是小姐想的周全，小姐说得对，有府尹大人一锤定音，二公子便就是活该死的罪大恶极之辈，二姨娘如今便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是没人会信的，是奴婢小题大做了。”

　　瞧着桌上的茶杯快空了，碧乔赶紧给穆葭续茶，穆葭伸手接过茶杯，捧在手里，忽然想起件事儿来，问碧乔道：“对了，穆长林的尸身呢？是怎么处理的？”

　　从府尹衙门回来之后，穆长林的尸身自然也被带了回来，不过吃饭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不想提这一茬，实在倒胃口，穆葭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了一嘴。

　　碧乔还真知道这个，忙不迭跟穆葭道：“奴婢方才瞧见方管家派人用驴车从后门往外送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看不大真切，就瞧着是个长条的，后来奴婢问了方管家一嘴才知道，往外运的就是穆长林的尸身，老爷已经下令将穆长林从族谱中除名，既然穆长林已经不是穆府的子孙了，那自然是不配在穆府祖坟下葬的，方管家直接让人把尸体运到城外的乱葬岗，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就是了。”

　　这结果跟穆葭想象的差不多，给穆长林办丧事儿？还大老远儿地把尸体送到穆府老宅祖坟去安葬？

　　可拉倒吧，就穆长林也配？

　　没出这事儿之前，穆葭就是再讨厌穆长林，也不会要求穆昇把人从族谱中除名的，世人看待弱者，尤其是事不关己的弱者，总是带着无尽的怜悯，所以纵使穆长林之前劣迹斑斑，可到底是伤了身子，他们长房但凡做点儿什么，那在别人看来，简直就是欺负二房这个硕果仅存的、连血脉都穿不下去的可怜独苗儿了。

　　所以穆葭还真得捏着鼻子忍了。

　　可是现在却一样了，穆长林的死跟长房没有任何关系，反倒是长房还险些早穆长林所害，如今长房备受赞誉同情，反倒穆长林成了千夫所指，这个时候把人从族谱中去除，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至于二姨娘有意见？

　　重要吗？今时今日，谁还会在乎她的意见？

　　穆葭摆了摆手，让碧乔退下，结果碧乔才要出门，就瞧见碧瑶朝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了？”碧乔小声问道，朝暖阁里头看了看，道，“小姐正看书呢。”

　　碧瑶道：“启禀大小姐，少二夫人来了，说是想见一见大小姐，现在人在外头等着呢。”

　　“这大晚上的还来见小姐做什么？真是闲得慌。”碧乔对佟江琴可是没有任何好感可言，之前佟江琴在三丝羹里做手脚的事儿，她可还记着呢，可是佟江琴人都来了，碧乔也不能当不知道，当下又转身进去给通报了。

　　穆葭听说佟江琴来了，倒是没觉得多意外，直接让碧乔把人给领进来了。

　　佟江琴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沐浴更衣，好好儿地洗了个澡，把浑身上下都仔仔细细地搓了个遍，她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子血腥味儿挥之不去，所以搓得特别狠，以至于浑身上下都给搓得通红，过了这么半天都还红彤彤的，穆葭看见的佟江琴，就是一声素服，顶这个堪比红苹果的脸，这模样跟平时是大不一样，甚至有点儿可笑，不过穆葭却愣是从这张红彤彤的脸上，瞧出了点儿生机来。

　　对，就是生机，经历了严冬的磨砺、总算迎来暖春的生机。

　　“有什么事儿，坐下来说吧。”穆葭起身行至软塌前坐下，对着佟江琴指了指对面的软塌。

　　碧乔过来奉茶，穆葭就把人给打发下去了，一时间，暖阁里头就剩下她跟佟江琴两个。

　　佟江琴抱着暖呼呼的茶杯，目光在房中逡巡，这是她第一次来穆葭的房间，跟她想象得不大一样，也跟她从前的闺房不大一样，她之前的闺房，是顶好的，地上铺的地毯，帷幔用的轻纱，梳妆台上摆满的瓶瓶罐罐，还有几乎要把衣柜门给撑破的华丽衣裳……

　　这就是她成长的环境，处处都华贵，处处都舒坦，也处处都彰显着她这个高门贵女的身份。

　　她以为所有的高门贵女都是这样的，直到她进了穆葭的屋子，这屋子里头……

　　不大像是个女儿家的闺房，更不像是个大家闺秀的闺房，不是它有多寒酸简陋，而是处处都透着股子……漫不经心吗？

　　佟江琴打量着随手被搁在小几上的糕点，还有书桌上胡乱堆着的书，还有窗台上的瓶插，那里头赫然插着一根嫩黄的柳条，好看是好看，可是她觉得这并不是应该出现在高门贵女闺房里的，谁会在昂贵的玉净瓶里插这么一根随处可见的柳条？

　　真是漫不经心，可是这股子漫不经心又透着莫名的舒坦。

　　“看来你是已经考虑好了要走哪条路了，”穆葭看着佟江琴，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上扬，“佟大小姐，是打算留在穆府继续当少二夫人，还是有别的打算？”

　　佟江琴若是想留在穆府的话，那以后的日子肯定是不差的，穆府长房不会亏待她，她却不用再面对不人不鬼的穆长林了，后半辈子，不仅仅是衣食无忧，更是锦衣玉食，但就生活水平而言，肯定不会输给她做佟大小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