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王五妮、袁士妙和梁小慧,村长张振东是人群中最兴奋的人。
近些年来上头要求封山育林,因此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开山采石了。而且即使有批文,脚下这座山风化严重,贸然开采会有诸多风险。今天的变故却让他省去了开发的风险与成本。他看着山脚下那满山遍野的石块,美滋滋地估算起碎成石子卖出去的价格,可以为村子里带多少收入。
“这座山对黑山张很重要,”袁士妙似乎看穿了张振东的心思,“除了那些散落的石块,山体不要乱动。”
“重要?”张振东看着绳子第一次拉上来的黑色的乾坤袋,反问道,“有什么重要?”
“村志是你带头修的吧?”袁士妙扫了一眼乾坤袋,似乎并没有破损。
“那是我前两年修着玩的,”张振东嘿嘿一笑,“那会儿还年轻,想法多。”
“这座山就是你们的老祖宗张义守护的地方,”袁士妙一针见血,“你还想开山吗?”
“这座破山?”张振东愣了。
“山原来不是这样的,”袁士妙索性说得更直白些,“只因下面压住了一件邪物,所以才会屡受影响,经年累月之下,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邪物?是什么?白娘子?”张振东的脑子里瞬间想到了《新白娘子传奇》。
“总之你不要开山就好了,”袁士妙扯了个善意的谎言,“那个东西气数将近,刚才的震动是它的最后一搏。”
“你……难道是个道士?”一旁的张建安在拉王双宝的时候,也听到了双方的对话。
“正是。”袁士妙打了个稽首。
“不开就不开,”张振东倒是想得开,“就算山脚下那些散石、碎石,也够我们清理一阵子的了。”
“这位道长,”张建安倒是突然文绉绉起来,“这座山从来也没有名字,如果道长给赐个名字的话,我相信村长会保护好它的。”
“不知你是哪一位?”袁士妙开始重视起来。
“张建安,在西京当过兵,现在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张建安哈哈一笑,“我们的兵营离终南山不远,我经常在那里巡逻。”
“哦?”袁士妙笑了,“看你年龄与我相仿,我也在终南山修过几年道。”
“哈哈,”张建安一边帮忙收着绳子一边又问,“道长,您倒是给起个名字啊。”
“此山先肥而瘦,燕瘦环肥,就叫燕瘦山吧。”袁士妙略一沉吟脱口而出。
“好名字!”张振东带头鼓掌。
当厚重的天使刺装进了阴沉木箱之后,箱子仅余最后一个小小的凹槽,看形状倒像是一枚戒指。王双宝对此多有疑问,可现在外人太多,并不方便问。
装了十二件邪器的箱子重量又增,众人不得不轮流肩扛手搬才将它毫发无损地挪下了山。出于对道士的尊敬,这些人也没有问这问那。等到将箱子放到了后备厢里,张振东才盛情相邀留在村子里吃午饭。
袁士妙等人好不容易才推辞掉,一辆车重新上路,直奔兰沃子村而来。
“双宝,你在下面被埋的时候没有害怕吗?”直到此时,袁士妙才有时间关怀一下能干的徒弟。
“没有,”王双宝摇了摇头,“相反,我被埋后在下面打坐冥想,感觉受益颇深。”
“哦?”袁士妙想到了上次在山神庙的时候,“你想到了什么?”
“说不好,想了很多很杂,一时说不清楚。”王双宝并没有急于表现自己。
“哦,那就慢慢再说吧。”袁士妙微笑着点头。
“师傅,”王双宝看着面前崎岖的山路,略带忧愁地问,“阴沉木箱里最后一个凹槽是枚戒指。”
“是啊,我知道。”袁士妙有些奇怪,“怎么了?”
“会不会是双宝手上那一枚?”梁小慧一句话戳中了王双宝的痛处。
“当然不是了,”袁士妙这才明白过来,“那是一枚魂戒,是血族的东西。你手上的是狼族的东西啊。”
“可是邪神该隐却是从这一枚戒指里跑出来的,”王双宝低头看了眼月光戒指,“而且这也的确是枚能储藏魂魄的戒指。”
“这还不好办,”梁小慧满不在乎,“等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知道不是这一枚,”王双宝轻轻摩挲着,“因为我也打开好多次木箱了,戒指从没有感应。我的意思是,血族的信物是水晶项链,狼族才是戒指。但是在血族的圣器里出现了戒指的身影,很可能是说明,血族和狼族也许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对立。”
“哦,”袁士妙恍然大悟,“这就是你在山里被埋的时候悟到的?”
“嗯。”王双宝不再说话,靠在座椅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王双宝已经好久不再做那个北高加索山上大雪纷飞的梦了。不做的原因也许和复活有关,也许和生活的变化有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在逃避那个梦,甚至一度故意去忘掉它。
然而,当他们刻意避开的血族与狼族的恩怨总是不断的如影随形时,他知道这是宿命难当。既然躲不过,还是得勇敢面对。也许那个梦才是解开一切的钥匙。
王双宝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猛得一挣眼,看到了村口母亲那衰老佝偻的形像。
何清正早就接到了五妮的电话,估算好了时间独自一人在村北口等着。她在等自己的儿子,自己这段人生最眷恋的东西。
“娘,你咋来了呢?”王双宝从冷气很大的车里猛得一出来,马上就被团团热气包裹,“这天多热啊。”
“娘不热,”何清正自然而然地拉起儿子的手往家走去,“听说你们这趟办了不少事呢。”
“嗯,”王双宝关好车门,跟在母亲身后,“太平经注到手了,还意外得了本谢仓实的《阴元符录》。镇上大姐家的邪器,还有田集、陆泽湾、招风口、小清河、黑山张一共收了六件呢。”
“嘿,真能干。”何清正轻轻咳了咳,“你的那个朋友朱志伟一直没走,还在村里呢。”
“没走?”王双宝几乎将这个祝融后人给忘了。
朱志伟不仅没走而且还穿着王双宝的大汗衫,腰里系着围裙,手里拿着炒勺,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你怎么没走?”王双宝疑惑地看着对方,“你这是闹哪出?”
“我想通了,要拜师修道,”朱志伟苦着个脸,“但是大婶不肯收我,我就寻思着拜袁师傅为师呢。”
“拜师收徒要讲究缘分的,”袁士妙刚从车上下来,正好听到这一句,“我们两个……无缘。”
“啊……那怎么办……”朱志伟泄了气。
“你还是先回家一趟,和你父亲讲讲这里的事情,剩下的以后再说。”王双宝劝道。
“那好吧。”朱志伟无精打采的,活像午后被晒蔫了的庄稼。
纵使外面骄阳似火,大地如火烧。可是一入王家老宅温度立马就下降了不少。因为中午的谈话内容涉及许多秘密,何清正担心隔墙有耳,就让大家上了炕。好在屋里也不太热,再加上有落地风扇的吹拂,足可忍受。
“小朱,”何清正看着满桌的酒菜,“辛苦你了。你还要去谢家豪家吗?”
“去啊,”朱志伟解下围裙,擦了擦手,“昨晚上就约好了的。”
不管是不是何清正有意为之,不过,当朱志伟走后,大家明显感觉到谈话的空间更自由了。
“他和谢家豪怎么搭上界的?”王双宝很纳闷。
“有一天谢家豪来找你玩,你不在家,他们两个人就聊到一块去了,”何清正笑了笑,“他们说的都是些当下的东西,我也听不懂。从那之后,这两个人就好成一个头了。”
“哦。”
“好吧,现在都是自己人,”袁干妙环视一周,“我先来讲讲我们在镇上和其他七个村的情况。”
接下来,袁士妙原原本本的将青山镇与田集等村的情况逐一介绍了一遍,有些琐碎的地方她一笔带过,化繁为简。约摸五六分钟,她就讲完了。
“这么精彩啊。”何清正背过手去,轻轻敲了敲后背,“我们这里的事情要简单的多。”
张娟的衣冠下葬之后,谢成功、祝卫青、谢忠三一家三口就再没离开过谢成京家。再加上谢蔷薇和谢成京,那里似乎成了一个据点,昼伏夜出。民兵连长谢仓法不仅一次在半夜遇上他们家的人,神神秘秘地在村西头转悠,口中还念念有词。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村西头?我们家这里?”王双宝皱紧了眉头。因为阴气的关系,村西头的人家都比较贫困,通常住在东面的人不愿往这边来。
“呵呵,”何清正似乎腰不太好,她不停的轻锤后背,“其实就是绕着我们家的院子外转圈呢。”
“他们都在念叨什么?”袁士妙问得很详细。
“奇奇怪怪的,”何清正仔细想了想,“多半听不清楚,能听懂几个字汇,比如‘黑暗的召唤’。”
“哼,”一直在玩手机的梁小慧猛得抬起头来,“这些不知死活的,难道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