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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战争结束后,他离开了军队,带着几个同样厌倦了战争的伤兵,在一个城镇安定下来,筹划起了自己的人生。

  从那时候开始,他其实就没有想再回到军队的想法。

  他们几个人凭借在军营里对民生的了解,在城镇里经营了一间客栈,供来往的人休养生息,还有一间粮食铺,他们经常接济来往的难民,所以盈利并不是十分可观,好在几个兄弟也没有贪图富贵的,大家这么相处也算是十分圆满。

  后来陆陆续续在客栈里听到消息,伤兵们知道自己的家人都还在,都陆陆续续的告别回了家,有些年轻的小伙子听说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还在家乡等候,更是迫不及待,陈铭也不阻拦,给了他们些银两,然后就放他们离开了。

  后来陆陆续续的人都走光了,回家的回家,转移的转移了,他自己一直守护着他们的财产,没过了多久,兄长嫂嫂又以家庭困难需要贴补为由,强行占领了他的客栈,前线缺人才,他们向州县举荐了他,州县立马火烧火燎的把他送回了前线。

  回到前线之后,很多熟人重新相聚,又有很多懵懂单纯的新兵加入,他也就暂时忘记了战争的事,后来慢慢想开,结束战争最快的办法就是击退敌人,他可以对很多人手下留情,但绝对不会任由别人伤害。

  与翼国的战争一打就是很多年,他们一直在偏远的大西北守护着边疆,战争时的残酷,休战时艰苦的训练,将士们训,他就站在旁边陪着他们训,这么长久以来建立的友谊,到了后来训练也成了一种大家的业余消遣,只要不打仗,他们就是快乐的。

  他是真的厌倦了战争,以至于大雪的时候翼国退兵的时候他心底有种深深的放松和喜悦,很多东西往往是简单而很难得到的,从一开始,他就厌恶这种猩红的生活,那简直就是折磨,他的光阴不能浪费在战争上,他也不想加剧两个国家之间的矛盾,于是在确认西北安全之后,果断选择了回到帝都,向皇帝请辞。

  曾经一度他十分煎熬,每天每天都像是站在刀尖上一样难熬,每当看见将士们浴血疆场,每当看见将士们倒在荒芜的土地,他的心就如同刀绞,只能在无战之时做些能让人宁静的事来洗涤内心的煎熬,满园的梅花,在凄寂的的冬天往往能给他一丝安慰,他自知这一生不能安宁,只是希望余生不再和那些残酷的东西接触。

  他的前半生过去的十分仓促,细数起来完全没有欢乐或者愉快,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安宁过。

  保家卫国固然是每个人的义务和荣耀,但是这不代表人们可以自由的,毫无愧疚的伤害别人,更不是粗鲁强暴的把箭弩插在别人胸膛上的借口和凭借,他始终不理解,为什么君王的野心要建立在血肉的牺牲上,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战士们厮杀的场面一幕幕的在陈铭眼前划过,血与泪,哭与笑,善良与邪恶,人世间最真实的东西在那里上演,也是长久以来他挥之不去不可克服的阴影。

  毕竟人人都有怜悯之心,并不是谁说想抹杀就能抹杀的。

  一座桥漫长又漫长,他们竟然不知不觉的就走了一天,这一天里,所有曾经他们难以度过的事情,从他们降生到成人,经历的苦难一桩又一桩,也有很多不想干了想放弃了之的念头,即使最后走过来,也都是艰难的,仿佛从刀山上跑下来,即使回到平地上,脚底还是会痛,血液还是会流淌。

  他们都这么努力,仅仅是为了生存。

  从桥上走下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像是重生了一次一样,脱胎换骨般的疼痛,好像以前种种的苦难又重新经历了一遍,记忆中最害怕的东西,在面前重过一遍,那简直是比挖骨剜心还要艰难难熬。

  朱红色的桥身,好像就是一个个的人用自己的曾经涂抹上的,白色的迷雾,桥下一座石碑,朱红色的字体。

  相思桥。

  相思?应该是思恨才对。

  不得不说,儒雅公子设的这局十分高妙,虽然看起来没有半分的杀伤力,却足够让任何一个脆弱的人瘫倒在桥上站不起来,人这种生物,往往不会被外界因素打倒,却会轻易的就被自己的内心挫败,然后一蹶不振,即使有些东西已经成为过去,但是往往在人的心里,还是如同一道坎儿,一座山峰,甚至是一道鸿沟,脆弱的人往往就被拦在了外面,或者是被狠狠绊倒,然后被自己的心魔征服,最后沦陷了,放弃了自己。

  儒雅男子现在桥的对面,对着絮笙陈铭微微勾了勾唇,算是笑了下,可惜雾太重,絮笙陈铭并没有看到来自湖对面的问候。

  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们已经隐隐能看见参天大树,离大陆中心越来越近,他们的脚步也是越来越快,也没有意识到身边不太对劲,两个人被分开了。

  絮笙身后依旧跟着陈铭,陈铭前面絮笙依旧疾步走着,只不过两个人却分叉了,陪伴在身前身后的也不是对方。

  陈铭跟着絮笙走了很久,抬头看的时候,大陆中心的那棵参天大树依旧伫立在那里,跟他们最初看的完全一样,他们走了那么久都没有靠近一步么?或者说,他们一直在原地踏步?

  “絮笙,”陈铭试探性的叫了絮笙一下。

  他们一直往大树的方向去,而且都是直着走的,怎么可能走了这么久还在原地踏步呢。

  絮笙没回头,更没理会他,他几户听不到她的呼吸,只是感觉到她的脚步匆匆,好像一直在往前赶一样。

  “絮笙?絮笙?你怎么了?”陈铭一阵疑惑,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再看絮笙,脚步依旧很快,而且她并没有慢下来,或者停下来等等陈铭的意思。

  太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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