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巫族汉子满面惶急,身躯一抖,便缩小千百倍,成了常人高下。
许听潮不屑一笑,心念动处,百丈剑光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一般紧随而至!
眼看就要被拦腰斩作两截,这汉子却猛地爆成一团血雾!
许听潮眉头一挑,御动剑气将飘散的血雾搅成齑粉!
那汉子却在数十里之外重新凝聚了身形,只是面色白得吓人,似乎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手中大斧径自掉落地上,若非身旁那一般装扮的汉子接住,指不定会将他半只脚掌剁将下来!
太清门内,依旧寂静犹如鬼蜮,仙府之中,黎元禾芍药等却是大声呼喝出来,个个都是满面振奋!
许听潮不禁失笑。
这般表情,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极大的挑衅!
殷老道说西极教已和南方巫族兜搭一起,门中时常有五法五体十个大巫坐镇,此刻却是尽数赶来了。
方才与许听潮争斗那汉子,便是其中一个体巫。他败下阵去,见到许听潮面露笑容,不禁羞臊得无地自容,其余四个一般壮硕的汉子,个个怒目而视,持了斧锤枪戟诸般兵刃,就要上前厮杀!
一枯瘦有如骷髅的老巫人颤颤巍巍上前,看似动作缓慢,能被一阵风轻易吹走,却偏偏能赶上,拦在四个汉子之前。手中一根木杖,青翠欲滴,远远就能觉出其中蓬勃浩瀚的甲乙木精气!
四个汉子似是极敬重这老巫人,尽管有万般不甘,还是愤愤退下,不知从何处抬来一方古旧沉黯的祭坛。
老巫人抖抖索索地拄杖攀上坛顶,塌陷的脊梁陡然挺得笔直,手中木杖高高举过头顶,口中开始吟唱晦涩苍凉的咒文!
恍惚间,不拘是身处大阵之内的太清门弟子,还是周围逐渐赶来观战的诸多修士,抑或仙府灵池边的祁尧等人,无不觉出仿佛置身太古洪荒之中,那忙苍莽雄浑的气息灌入心扉,直让人忍不住要嘶声长啸!
方圆万里之内的木行灵气,都受这沧桑古朴的咒文召唤,蜂涌汇聚而来,天地之间,好似生出一片青碧色的壮阔海洋,波涛汹涌,狂风怒号!
许听潮早已取出一柄惨白的骨杖,亦是高高举起,上下挥舞,唇齿不动,却有一般无二的晦涩巫咒响彻天地!方圆数万里之内的天地灵气,亦是奔涌而来,声势比之老巫人,大了数倍不止!
一旁压阵的九个巫人,无不骇然失色!
四个犹自生龙活虎的壮硕汉子,更是指着许听潮破口大骂!奈何他们用的乃是巫族方言,休说旁人,便是许听潮也听不大懂。
而四个一般干瘦的法巫,骇然过后,就是满面羞愧决然,齐齐往这边施了个奇怪的礼节,便迈步走上祭坛,各自寻了个角落,围绕老巫人站定,举杖吟唱!五人合力,引动的天地灵气陡然扩大数倍,且五行俱都包含,与许听潮激烈争抢起来!
方圆数万里内,天地灵气躁动异常,好似脱缰的野马,风云激荡不休!半空中不知多少雷霆恶风生出,激烈处,甚至连虚空都被撕扯得破碎!种种异象与天花地莲交相映衬,好不动人心魄!
许听潮并无表示,仙府中,芍药却跳将起来,指着灵池上方五个巫人,怒声斥其不讲道理!那一头绿发的猫耳小草精灵和白胖参娃正捧了不少好看的浆果飞来,见状被吓了一跳,愣在当地!参娃抱住的果子甚至接连掉下两粒,亏得祁尧眼疾手快,满眼肉疼地接住,否则定然要掉在地上摔个稀烂!
“芍药啊,那小子断然无事……”
“您老人家怎的知晓?”不等他说完,芍药就气鼓鼓地回头瞪眼,似是气不过师傅漠视自家哥哥的安危。
祁尧一瞪眼,却敌不过芍药的目光,一指吓得呆傻的两个小人儿:“你家师傅原本不知,见到这两个小饭囊,便肯定你那师兄决计没有半分凶险!”
芍药怎不知晓自家这两个小宝贝的本事,立时就眉开眼笑。
两个小人儿胆小怕事,被她惯得好吃懒做,但于凶险的感应,却是无人能及。此刻它们还有闲工夫前去采摘灵药来献宝,那么哥哥就绝无凶险。芍药可是事前就交代过,要两个小东西时时留意……
仙府中有芍药斥骂巫族不讲规矩,方圆数万里的修士,却是人人自危!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等规模的动静,便是元神修士,也生出不可抵御之感,无不使出诸般手段,将自己和亲友护得严严实实!
太清门中,诸多修士也不好过,纷纷谨守职权,将护派大阵催动得霞光阵阵,煞气腾腾!
朱衍等虚境,个个面上都不大好看,正当太虚冲击合道的紧要关头,这小子竟然还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也不怕干扰了长辈,简直大逆不道!若非顾忌没了许听潮抗衡,五个虚境法巫的巫术就要径直降落到护派大阵之上,怕是立即就要出手惩治!
这般巫门法术,威能大是极大,奈何施展不易,从调动天地灵气,到凝成法术,需时极久,更呆板异常,而修士争斗,电光石火,千钧一发,哪有这许多时间浪费,若哪个犯浑当真这般呆傻,早不知死在对手手中几十次!但此刻五个法巫身旁,有五个体巫凝神守护,即便其中一人元气大损,也不是谁能“先下手为强”的,除非门中虚境倾巢而出。似这般,定能将十个大巫一举斩杀,但又由谁来替太虚护法?
区区十个大巫,如何比得上本门出现一合道高人来得重要?恼怒过后,几个虚境又不禁暗自宽慰,大巫来袭,定然有巫咒施展,与其让这些巫人等到太虚晋阶最紧要的关悍然出手,转不如这般提前引动,正好绝了后患。如此来看,这姓许的小辈,也不见得就当真做错了……但头顶积蓄的元气浓云,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确切来说,是两团十数万丈方圆的巨大云团悬在许听潮和十个大巫头顶!
雷霆肆虐,罡风呼号也只是小节,因为聚集的元气数量太过庞大,竟让虚空都颤抖不已,道道五光十色的艳丽裂缝张牙舞爪地四下蜿蜒,分外可怖!
如此威能的法术一旦成型,怕不连地脉都要被击穿,引得地底太古毒炎喷发!
真要那般,大夏朝就要生灵涂炭了!
仙府中,芍药等又都把一颗心提了起来,纵然两个小人儿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但影像中的情景委实骇人,由不得他们不担心!相比之下,敖珊敖凤和那老蝎宓不瘟淡然得多,域外虚空多少凶险,比这浩大百倍的多了去,也不见得能拿许听潮如何。
离太清门不愿的几个虚境,已然先后赶至,栾凌真,宣穆,长孙玉楼,济厄,哪个见得这般情形,不是面色剧变?
“桀桀,小贼安敢如此!今日玉某人便替天行道,除此一害!”
这声音邪异乖戾,除了那魔门太上长老长孙玉楼,还能有谁?
此话说出口时,他已欺近许听潮百丈,自身形貌更是大变,浑身肌肤生满黝黑的鳞片,眼中碧光闪闪,血红的獠牙突出唇外,双手化作虬结的乌黑利爪,恍如九幽恶鬼临世,哪里还有半分人样?
只见这老魔两爪交叉一扯,十道黝黑的利芒便激射而出,直取许听潮头颈胸腹要害,四肢关节!
“长孙玉楼尔敢!”
殷老道勃然大怒,伸手一抚天灵,便有清亮光芒从百汇冲出,往这长孙玉楼刷来!
几乎同时,他身旁不远,虚空忽然微微晃动,也不见有甚明显的动静,这老魔却是拧腰侧身,左爪往虚空动荡处抓去!
啊――
但听一声惨呼,老魔左爪齐肘而断,乌黑的精血喷涌而出!当下再不敢耽搁,化作一道漆黑魔光遁走!
斜刺里一柄锄头挖下,老魔避无可避,硬生生挨了一击,魔光溃散,现出身形来,已是七窍溢血,脚步踉跄!
这般耽搁,清光已然刷至!
此光也不知是何等手段,照在这老魔身上,好似滚油泼上了凡人身,血肉立时鼓起偌大的燎泡,继而糜烂掉落,露出森森白骨!
长孙玉楼更是嘶声惨呼!
左近虚空又是晃动,长孙老魔慌忙伸出右爪来挡!
这一回,他右爪无事,胸口心脏处却爆出一团黝黑的血雾!
继而一浑身金焰熊熊的神骏马驹凌空飞奔而来,将他撞得跌飞而出!
惨呼声戛然而止,长孙玉楼鳞伤之躯,半途就化作一道黑红遁光,倏忽消失在西方天际!
虚空中走出个冷面道人,正是太清门现任掌刑长老罗老道。掌刑长老行杀伐之事,向来精修虚空挪移之术和无形剑气,修为且不提,论及斗法,在门中可稳稳排入前三!
罗老道也不去管逃走的长孙玉楼,看了看许听潮,见他正满面淡然地负手而立,便略一点头,没入虚空不见。
原来,许听潮早已停止催动巫法,头顶那骇人的元气云团也正分崩离析,搅起不知多少元气漩涡,虚空乱流。
数十里外,祭坛周围,五个身形壮硕的汉子正伏地痛哭,祭坛之上,五个法巫躺倒一地,中间那老巫人,早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