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眼下易容未除,方才裹伤只是情急之下匆匆而为,眼下马车中有干净的水和药粉纱布,晓风便能重新仔细地给公主处理伤口了。
直到此时,晓风才知道言霆为何让她一道上了马车。
公主毕竟满身狼狈,如今也当换一身干净衣物方能让她舒服些。
只是男女有别,定王不愿在此时冒犯公主,轻薄了她,便只能让自己这个贴身侍女来服侍公主擦身裹伤了。
言霆只背过了身去。但他耳力过人,眼虽未见,却也知道晓风都在做些什么。
晓风犹豫片刻,还是慢慢地将公主的易容给除了。
观定王方才的言行,他已经知晓了公主真正的身份,眼下再隐瞒躲避都没有了意义,何况此时还是处理伤口要紧,旁的,都只能暂搁一边。
马车直接行至了秦诺所居院外,这一回,晁昱伸手拦了言霆一把:“我有话想与王爷说,不知王爷可否给我这个机会。”
言霆看了晁昱一眼,吩咐江澜跟着进院守在房门外,与晁昱一起走到茶房内,听他说话。
江澜这回可半点都不敢放松,今日秦姑娘被捉,其实也算作他的失误,回去之后,他难免受罚。
可这个罚他受得心甘情愿,若今日姑娘真在他的保护下出了什么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如今静下心来,江澜开始仔细想着秦姑娘居然就是永宁长公主的事。
这事说来着实教人不敢相信,明明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身份,最后居然会是同一个人。
永宁长公主,嫁荷州襄武侯。
啧……
江澜两手垫于脑后,倚在门框上接受着这个事实。
传言说公主驸马十分恩爱,可他确信自己那日看到的那个与襄武侯恩爱缠绵的人并不是秦姑娘。
襄武侯在公主府里纳妾娶小?除非公主是冤大头,否则如何也不可能用自己的府邸给自己的夫君养小妾。
所以,实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的真实关系又是如何?
退一万步说,若公主与襄武侯当真是夫妻恩爱,那自家主子该怎么办?
找了三年的人,好容易寻到了,结果却已嫁作他人妇,江澜简直不敢想自家主子将会如何。
江澜狠狠闭了闭眼,想着自己一直以来同王爷说过的关于秦姑娘的话,就觉得整个人都开始发木。
真是作死啊。
外间风凉雨冷,屋中却是暖意融融。
秦诺吃了药,脸色已经和缓,只是手脚仍旧冰凉。
晓风素问素心三人服侍着她泡了热水澡,再将人好好安顿在被窝里,这才暂且安下了心来。
今天实在是把人惊得够呛,尤其是公主为人所伤,更让她们至今无法放得下心来。
素问素心没能跟着一道去寻公主,这会儿满肚子的疑惑无从问起,都眼巴巴地盯着晓风瞧。
晓风这会儿心里也不十分清楚公主与定王的前缘何如,也只能含混着答了两句,素问素心见她如此,也不敢再多追问。
晁昱很快在外叩门,这回他带着晓风到外头去说了几句话。等晓风再回屋时,纵万般地不放心,也只能先带着素问素心离开。
秦诺静静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苍白的脸上渐渐开始透出微薄的红晕。言霆坐在床沿,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似是这个动作扰着了她,秦诺皱了皱眉,薄粉的唇瓣微张,发出低低的哼声,而后她皱着一张脸,双手不住地挣动。
言霆心口一疼,反应过来之前已将她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整个拥进了怀里。
她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兽,轻轻・抽・着鼻子嗅来嗅去,而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言霆垂眸紧紧盯着她,见她双手都捂在胸口,便伸手勾着玉线,拿出了裹伤时未及细看的挂坠儿。
在他看清楚秦诺颈上所系之物后,脸上的表情先是一僵,而后嘴唇便忍不住勾起一抹笑,目色越发地沉暗了。
他勾着这明月珠,看着秦诺不安地到处摸寻,心却跳得一下快过一下。
“你在找这个?”言霆看着她脸上似哭非哭的可怜模样,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没有这个连觉也睡不好?”
沉在梦中的人终于拿到了自己心爱的明月珠,软嫩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在言霆眼里,这个笑简直可爱得让他心尖儿发酥发软。
“小东西。”言霆侧首在她耳畔轻轻・蹭・动,他嗅着她身上甜暖的气息,只觉喉咙干涩得厉害,眼眶也隐隐发着酸。
“睡吧,乖乖睡。”言霆的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心,眼眶微红,心中百般情绪交集,一时间,他也摸不清那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可他到底又把这个宝贝拥在怀中了。
“又做梦了。”怀里又清又甜的声音唤回了言霆的神智,他从大喜大悲中惊醒,看着秦诺迷迷蒙蒙的眼,忍不住垂首在她眼皮上亲了亲。
秦诺没有躲,她抬头呆呆看了言霆半晌,复又傻乎乎地探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而后一偏头,埋在他怀里睡得更香了。
她以为自己身在梦中,也自然没有探清言霆目中那种深情入骨的偏执和痴妄。
秦诺再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雨过天晴,迎面扑来的微风中携着湿润的凉意,教人精神一震,气爽神清。
“昨日是谁带我回来的?府里情形如何?还有定王那头……”秦诺如今已记不清昨日发生的事,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但她坚定地认为昨日她迷迷糊糊见到的那个抱着自己的人并不是真实的言霆。
毕竟这里是公主府,身边都是她的亲信侍从,言霆不可能无声无息地靠近自己,那般温柔地哄自己入睡。
可她为什么又做了这样的梦?是白日见到了人,所以夜里便有所梦了吗?
晓风看着公主的背影,目中几番犹豫,又想到昨日晁昱与她说的那些话,终究只是浅浅一笑:“殿下昨日受了伤,府里府外又是混乱一片,奴婢直至今日还有些蒙头蒙脑。至于定王……”这回晓风笑得十分勉强:“定王虽然也助着奴婢们寻到了殿下,可殿下当时易容未褪,是以……是以定王并无什么特殊的表现。”
秦诺脑袋里乱哄哄的,自然也没多注意晓风话里遮掩不住的无奈和勉强。
她叹了口气,心里空落落地,又有些怅然无措:“哦……那你跟我细说说昨天吕易那事的后续吧,再把晁昱招来,再请襄武侯过府一叙。”
晓风应诺,先吩咐人去请侯爷,又在门边与晁昱对了个眼神,才满腹心事地转身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