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母亲将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总共还剩了七万。要用来买车。却心有不甘,说:“咋的也得让女方家出点儿血!”于是,母亲就给赵欣欣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说:“亲家,我这边借了几万块钱,既然要买车,就一步到位买个好的。你如果让买个次的,三天两头的坏掉了,也不少花修车费!”
电话那头传来嘤嘤的呜咽声,原来赵欣欣的母亲让回到家的丈夫给痛揍了一顿,怪她真能没事儿找事儿,她说:“欣儿她爹说了,无论如何也得买车,把这面子给挣了!要面子丢了,这人活得还有啥劲!”
母亲面上露出喜色,问:“那恁那边给准备了多少钱啊?”
电话那头反问:“恁借了几万啊?”
母亲撒个谎:“两万!”
电话那头说:“俺这边拿出来五万吧!不知道七万能买个啥车!”
母亲赶紧说:“不能买七万块钱的车!要买就买个十来万的。钱嘛,我再借借!”
电话那头说:“你借吧亲家。能借到多少算多少。反正俺家只能拿出五万!欣儿她爹说了,买车必须得上欣儿的名字!”
挂了电话后,母亲恼得又骂道:“老王八孙!净会玩心眼子!”
我说:“买车不能上赵欣欣的户口。就她,跟我过不了两三天就跑了。到时候车只能算作她的了!”
“可赵欣欣她爹说了,要买车就必须得上赵欣欣的名字!这可咋办呢?”母亲着急道。
“只有一个办法。咱们不让她家拿一分钱,车咱们自己出钱买!总不能咱自己买的车,还得上他家妮子的户口吧!”我说。
母亲更急了:“拾儿,她娘家可是拿五万啊!如果不让她家拿钱了。那岂不是等于五万块钱飞了!”
我说:“难道你想让在买了车之后,咱家投的七万块钱飞了!你认为在买了车之后,这赵欣欣不会开着车跑了?”
“跑了?应该不会!”沉默了一会儿后,母亲的目光变得深沉了不少,像是冷静分析过了,“目前这个活跃的赵欣欣的是由妖怪变成的。妖怪为什么要变成赵欣欣,其目的之一肯定是要留在咱家。
它到底要办什么事情咱还不知道。但在没达到目的之前,它肯定不会轻易离开咱家的。要不然它也没必要变成赵欣欣,还演足了戏码给咱们看!”
我突然觉得母亲像是变了一个人。看着她,我觉得她并没有那么简单。
或者应该说,这世间的每个人都不简单,至少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谁还没能藏着两个坏心眼子。
“对呀,我咋没想到过这一点呢!”我说。
“买吧!甭管上谁的户口了!等车买过来,车让我开着!”母亲说。
我说:“你会开吗?”
母亲说:“会!我还会开拖拉机呢!电三轮我也没学过,一坐上就会骑!”
阳光金黄,清风送爽,金秋醉人。
母亲骑上电三轮,载着我。又往赵欣欣的娘家赶去了。行到半路,老常的电话打了过来,问我在哪里。我说正搁半路上呢,出去办点儿事儿。又问他在哪儿。他说已经来到我们的县城了。我给他说了我们乡的名字和村庄的具体位置,让他自己开车过来,就不去接他了。
挂了电话,我对母亲说调头吧,老常来了,咱们回家等着他。
母亲说都快到地方了,拿了她家的五万块钱再走呗,反正县城离咱家挺远的,老常头一次来,再摸索摸索,问问路啥的,至少还不得再花一个小时。
我说那好吧,你把电三轮开快点儿。
到了赵欣欣的娘家。只有三个人搁家等着我们。赵欣欣不在,她又跑出去玩了。被请进了屋,坐下后,又给沏了茶水,赵欣欣的父亲问:“亲家,你们总共有多少钱?”母亲说:“比恁家多两万,七万!”
大家一商量,就决定买个十二万的车。赵欣欣的哥哥比较懂车。说十二万咱不买国产的,就买个合资车。母亲说啥是盒子车,带包装盒的么。赵欣欣的哥哥笑了,说你别问了,给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看着赵欣欣的哥哥。说实话,这是一个长相挺英俊的人,平时脸上阴沉惯了,胡子拉渣的,可笑起来却显得十分阳光。就因为是残疾的宿命,将他给折磨得憔悴无比。不得不说可怜。一时间,我仿佛走了神,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金拾,你怎么了,老看我干什么?”赵欣欣的哥哥显得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我忍不住说:“你怎么不做一双机械腿,就可以站起来走路了!”
赵欣欣的哥哥怔了一下,随即叹息一声,神情黯淡道:“安装一双机械腿,哪是一句话的事儿!我在网上查过了,至少得三十万!”
我说:“车别买了,把钱攒起来,给大舅哥安装一双机械腿吧!”
母亲的脸色变了。赵欣欣的父亲有些愣,看我的眼神充满异样。赵欣欣的母亲则是低头哭了。
赵欣欣的哥哥眼眶里有泪花打转,昂头强忍着,喉头禁不住哽咽:“金……金拾老弟,不用,你该买你的车,还是买你的车!”
我说:“不买车,先安装机械腿!再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把剩余的十八万凑齐!”便扭头,让母亲将那七万块钱掏出来。
母亲则将装钱的皮包紧摁在双膝上,不愿意拿。我又说了一句:“拿出来!”母亲生气了,蹭一下子站起来,将皮包使劲往地上一摔,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从屋里出去了。我将皮包捡起来,掏出七万块放桌子上,拎着空包也出去了。
母亲在院子里等着我,气得直抹眼泪。我慢慢爬上了电动三轮的后斗子,说声走吧。母亲骑上电三轮,也不和亲家打一声招呼便拧油门蹿了。
电三轮咣咣当当的行驶在路上,母亲终于发话了:“拾儿,你这样做又是何苦呢!把啥好处都给了别人,自己还剩什么!”
我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空中有飞鸟掠过。开口慢慢说:“娘,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
“你不懂那种孤独,那种寂寞,那种绝望!”
“唉!老赵家的大小子确实挺可怜的。五岁的时候,随大人下地干活,高压线断了掉下来,正好砸他身上了。造成他俩腿高位截肢。没上过一天学,都是靠自己在家自学的知识。可学了知识又能怎样呢,还不是一天天的在家闷着,连个玩的朋友都没有,人都快闷成神经病了!”母亲说。
我的眼睛禁不住湿润了,说:“娘,帮了他咱们不后悔!钱没了再挣!”
“嗯,不后悔!钱没了再挣!好孩子,你到底是心地善良啊,可命咋就真苦呢!这胡乱安排命运的瞎眼老贼啊!快有个人把你给替了吧!”母亲一边骑着电三轮,一边抬头望了望苍天,大喊。
回到家。母亲去厨房里忙活。我拿起扫帚打扫卫生。等老常。也不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艳阳天忽然转阴了。乌云密布沉沉的压下来,天地间仿佛进入了黑夜,屋内不开灯便漆黑一片。这么多年来,我头一次见昼时天阴得这么狠。近乎夸张。
轰隆隆的天打起了响雷。如同炮弹在耳边爆炸了,震耳欲聋。站在房屋内都能清晰感受到地面一颤一颤的。然后天上的乌云里就喷出了一大片银白色的火蛇。那是乱如麻的闪电。狂风一阵阵的大作怒吼,紧接着就下起了哗哗的骤急大雨。
我坐在厨屋里,不禁为老常担心。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下,他今天还能来到我家吗?母亲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搬张凳子坐在我的旁边,一张脸糊涂着,说:“要不给老常打个电话吧,问他走到哪儿了!”我便掏出手机。
可打老常的电话,却打不通了。对方已关机。
正着急时,我的手机响了,原来是收到一条短信,由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打开一看,内容是:“金拾,快点儿藏起来!有人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