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慕修臣手护在她的脑袋下面,垂眸看着她。她的皮肤很白,此时被冻的鼻子和脸颊都是红的。那双总是懒洋洋的桃花眼,此时睁的圆溜溜的,里面是他的身影。
砰。
他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随即耳畔只剩下一声接一声的心跳。
“喂,还不起来,占我便宜啊!”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又弯了起来,染上了丝丝点点的笑意。童筱筱伸手戳了他一下,满脸调侃。
慕修臣脸颊跟耳朵的温度一下变得炙热,浓密睫毛快速颤抖着。他双手撑着地面,语速比平时要快些,“抱歉,我这就起来。”
他急着起身,她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按了下去。
他一时不察,手上卸了力气,整个人紧紧密密跟她贴在一起。鼻尖相贴,呼吸纠缠,他身体里的血液都变得滚烫起来。
曾经做过无数次的旖旎的梦境,似乎在这一刻走进了现实。
“慕修臣,我发现你这人总是偷看我,还总是变着法地关心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童筱筱眉眼含笑,说话时柔软的唇瓣擦过他的脸颊,却跟没事人一样。
慕修臣向来淡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唇瓣的温度还留在他的脸上,他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我……”他心绪杂乱,头脑空白,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摸不透她的脾气,如果他贸然告白了,她会不会躲着他?
可要是他否认了,她会不会觉得尴尬、难过?
慕修臣活到这么大,还从未因为一件事这么慌乱过。
童筱筱却没有听他回答的意思,她右手肘撑在他胸膛上,就这么托着脸颊看着他,“那换个问题。慕修臣,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喜欢你,你要做我男朋友吗?我们做父母的基因这么优秀,孩子一定好看。”
操场很大,雪很厚,他们又是在角落,一时没人看到他们。
远处传来同学们打闹的声音,还有喊话声。
“童筱筱?奇怪,人呢,明明刚才还在这儿的。你看到童筱筱了吗?”
“没有啊。诶,学霸人也不见了。”
“这俩人跑哪儿去了?”
同学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慕修臣能看见的只有童筱筱一人,能听见的也只有她一人。
她……喜欢他吗?
雪地是冰凉的,然而此刻他觉得自己的血液渐渐滚烫,像是要把雪都融化了。他看着明艳灵动的少女,明明设想过无数次告白的话,可此时却只是呆呆地嗯了一声。
如果有了女儿,大概会长得跟她一样吧。
他大概会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
……
走廊上,慕修臣收回纷杂的思绪,无意识地咬了咬嘴里的那根烟,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孩子……
他们的孩子……
他(她)甚至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没了。
慕修臣大喘了口气,烟掉到了地上。他蹲下身去捡,手在碰触到烟之前,液体掉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让那只修长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如果他不让童筱筱去童家,如果他找人一直看着她,不让她有任何对孩子动手的机会。
这个孩子,是不是就可以活下来?
……
童筱筱换好了干净的衣服,签了离婚协议书,又跟慕修臣去民政局一起领了离婚证。结婚证是红的,离婚证也是红的,可不论领结婚证还是离婚证件,她都未曾开心过。
结婚,是她逼着他。
离婚,是他逼着她。
算起来,也是因果循环。
两人走出民政局,童筱筱也说不清为什么,心中总是抱着一丝期冀。她故意装作腿软,踉跄了一下,然而,身旁的慕修臣躲开了。
他冷着脸,眸底染着浓烈的怨恨,根本没有任何要扶她的意思。
“我流产了,身体很弱,能不能在外面养好了身子,再去精神病院?”童筱筱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她站稳了身子,声音很低。
慕修臣俊脸上却一片薄凉,他俯视着她,“你身体弱,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原本对她态度就够差了,如今更是不留半分情面。
在他这里,她是千古罪人。
“你这么恨我,巴不得把我抽皮剥筋。那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说的才是真话,你要怎么弥补我呢?”童筱筱问道。
慕修臣目光刀子似的在她身上刮过,一字一顿道:“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上车,期间不曾有一次回头。
童筱筱看着车子一点点远去,那一刻,心中剩下的那一点期冀也死去了,“慕修臣,我已经尽我所能去争取你的信任了……”
可是他啊,逼着她去恨他。
她第一次觉得,恨一个人是一件如此令人疲惫的事情。
童筱筱的声音太小,柯雅诗没听清,压着幸灾乐祸的情绪,故作关心道:“你说什么?是不是慕少做得太过分了,你很伤心啊?”
“慕修臣都走了,童家已经跟你联手了,知道你的真面目,你在演给谁看呢?”童筱筱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面无表情道。
柯雅诗咬了咬唇,眼尾都染着哀伤,“我只是关心你啊,你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么排斥我呢?”
“哦,还要演给他们看是吧?”童筱筱看了眼保镖,他们正满脸厌恶地看着她。慕修臣已经明确放弃了她,他们就连态度都不掩饰了。
在柯雅诗继续膈应人之前,童筱筱看向既忧愁又怨恨的童家人,扬起一个假笑。
“现在你们别想拿走放在路唯枫那的二十个亿了,孩子也没了,你们想跟慕家求助都不行呢。你们跟柯雅诗已经联手了,她也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吧?”
她在柯雅诗惶恐的神色中,笑容更深了些,“可是,她为了成功上位,故意推我,让我流产的哦。”
保镖们听着她“颠倒黑白”的话,面露嫌恶――
“都确定要去精神病院了,还不忘在这儿煽风点火,给人泼脏水。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大家都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了,她还搁这儿挑拨离间……真当其他人智商低,会信了她的话呢?”
这两句话是嘲讽童筱筱的,但童家人跟柯雅诗都觉得有被内涵到,双方脸色都不好看。
至于童筱筱,她这话本来就不是说给这两个保镖听的。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跟她没关系,她只确保童家人能听到她的话,就可以了。
柯雅诗跟童家人都恨她,才联手对付她。
可是现在,他们的利益已经相悖了。
童家人再恨她,也为了家族利益想留下孩子。而柯雅诗为了让慕修臣跟她彻底断了瓜葛,却“弄死孩子”,毁了童家现在唯一的希望。
以童家人的小心眼,想必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柯雅诗,就当这是她送给柯雅诗的礼物了。
“走吧。”
童筱筱拿着那本离婚证,率先坐进了车里。
她知道到了精神病院,会是什么等着她。
可她没有反抗余地,再拖延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大方一些,至少……不要像个没人要的丧家之犬那样,狼狈不堪。
两个保镖跟童筱筱一离开,童显宏就一把拽住了柯雅诗的头发,面红耳赤道:“是你害死了筱筱肚子里的孩子?”
他们还指望着利用孩子,跟慕家攀攀交情。她一下子把孩子弄死了,他们童家怎么办?
要是童家破产了,他以后要怎么办?那些情人还有老朋友怎么看他?
而且他们一开始就跟柯雅诗交代过,怎么对童筱筱都可以,绝对不能动孩子。她当时可是一口答应下来的,结果她二话不说,直接把童筱筱给弄流产了!
孩子根本没有事,可想到那个人的警告,柯雅诗根本不敢说出实情。
她捂着头想挪开,“童叔叔,疼,好疼啊,你先放手!”
然而童显宏没松手,反而用的力气更大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个合理解释,就别想安然无恙离开!”
“我刚才说的那就是实话啊,筱筱跟我单独谈话,结果突然对我动手。我躲开,她就自己摔到地上,流产了。”
柯雅诗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可在场的人,没一个心疼她。
她看着他们怀疑的眼神,有苦难言,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她实话没法说,说谎他们也不相信,根本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童筱筱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还能给她留下这么大一个地雷,真够黑心的!
童老太太看着柯雅诗执迷不悟的样子,叹气道:“小丫头,你是个什么人,我们心知肚明,就不用再说那些混话骗我们了。我们筱筱已经那么可怜了,你为什么还要动她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柯雅诗之前就觉得这老太太虚伪得过分,现在童筱筱的位置换成她,她更是觉得恶心难受。
她狠心?
童家人可比她狠心多了,那个禁闭室光是看一眼,她就觉得头皮发麻,真不知道童筱筱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只是柯雅诗心中再反感,还是舔着脸说些讨好解释的话,她害怕童家的报复。
“行了,漂亮话谁都会说,我们也不是两句话能糊弄过去的。”
童显宏远没有其他几人沉稳,直接提条件,“你说服慕少帮我们,否则,就别怪我们把你做的那些烂事,告诉慕少了。我们童家没好日子过,你也别想过什么好日子!”
一听这个,柯雅诗急了。
童家那么大的坑,她怎么帮他们?
柯雅诗:“可……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等你的消息,别耍小动作,不然后果自负。”童显宏警告过她,跟童家其他人一起上车离开。
柯雅诗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中,面色惨白,腿一软,便坐到了地上。
童筱筱都离开了,怎么非要那么贱,还要给她留下这么大一个难题?就不能乖乖离开吗?!
同一时间,童筱筱已经到了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