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台震了震,叶清弋往下看了一眼,脸上浮起一层笑,让墨阳先下去,顺便叮嘱他注意营里的动静,再耗下去难免有人心性不坚,要生事。
戚栖桐上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句吩咐,拧着眉就斥:“亏你还有心思管营里怎么样,都快要死到临头了。”
叶清弋笑着拉过戚栖桐的手,哎呀一声:“夫人何出此言!”
“你可知戚祚让他那在南域带兵的舅舅回京了?十万人马已经到半路了。”戚栖桐见他笑意不减,声音小下来,“我不信你不知道。”
边防都不要了,不管外患,只顾皇位之争,戚祚这是大逆不道到了极致,虐杀一个将军之子恐怕也是做得下去的,叶清弋就不慌吗?
臣服戚祚或许能偷安,但叶清弋绝对不肯这么做,那眼前与容辉对峙不过是在磨时间,戚栖桐忍不住问:“你想好应对之策了吗?”
叶清弋点点头,“我派出的人已经跟太子联系上了,只等他带着禁军冲出重围,容辉必然着急北上,到时没准我还能偷袭他呢。”
若是太子有法子脱身也不会在上京城里躲着不出来了,依戚栖桐看,太子带着禁军,护着自己的命还行,是万万没有冲出重围的魄力的,叶清弋想脱身,还得靠自己。
“夫人所想,为夫岂会不知?”叶清弋趁着天黑,从身后抱住了戚栖桐,“夜里凉,回去休息吧?”
“叶清弋。”戚栖桐抓住叶清弋的手,转头盯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借助月隐的力量?”
戚栖桐随身只带了十几个人,但符黎在外围,他能短时间召集起数百人,这些人身手敏捷,深藏不露,借助他们,能办成很多事。
但叶清弋只领这份心意,想也不想就回绝了,只说还没到那一步。
怎么会没到?难道叶清弋还是介意?戚栖桐不安:“你还是怨我瞒你?”
叶清弋没直接回答,但他避而不谈的态度已经让戚栖桐猜出他的答案了,叶清弋推着他的肩膀哄他下瞭望台:“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先去休息,之后没准真的有场硬仗要打的。”
戚栖桐没办法,只能先离开,他一路沉默着,将身形隐在黑暗中。
他并不认为叶清弋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如果借助月隐的力量能让局势逆转,何乐而不为?
就算容辉耐得住性子不闯进陶家村,营兵中早已经有了些压不住的议论了。
谁都知道叶清弋不仅是两营校尉,更是叶瑾之子,叶瑾手握赤练军,实力声望都在,容辉不会把叶清弋怎么样,但其他人就一定了。
叛军什么手段?连屠了几个村都不眨眼,人要是落到叛军手里,哪里还有命活?因此在深夜中,少有人能安睡。
营兵素质还好些,还算稳得住,后加进来的新兵就不一定了,他们本就是草寇出身,禁不住风吹草动,被叛军从四面八方一围,大难临头的感觉就来了,不仅怀疑起叶清弋,还想着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他们先把心思打到了“林同”身上。
“你小子跟叶大人走得那么近,你给我们说说呗!叶大人到底怎么想的啊?”
猜忌主将是军中大忌,戚栖桐见他将不快写在脸上,想起他当初跪求跟随叶清弋时的嘴脸,只说叶校尉自有安排。
“安排什么啊安排……我们自从跟了叶校尉,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到处被人撵着打,好不容易在没人的村子落脚,烹好的大鱼大肉也不给吃,我听说朝廷以前给赤练军的军饷可高了,叶大人带的到底不是真的赤练军……”
“是啊是啊!”有人抱怨起来,“如果当初不是冲着赤练军的威名……我、我还是当土匪自在些!”
戚栖桐训斥:“休得胡言!你要是不满,自去领满五十军棍,走便是,何故在此妖言惑众!”
“你算什么还摆起谱了?你当我们傻么?现在出去不得被叛军射成筛子?”
附和的人不少,屋子里闹成一片,戚栖桐生怕被巡逻的营兵发现,起骚乱,不想再争辩,转头便走。
谁知刚跨过门槛,便听见有人说:“你不也是后来的?没几天就对叶大人忠心耿耿上了?那个邓栎都在自己找出路呢。”
这下戚栖桐真生了气,转过身,指着那个大放厥词的人,厉声训斥:“大胆!你敢造谣生事,你要命是不要?”
他怒目而视,像是变了一个人,迫人的威严竟是让屋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那人嚣张的气焰去了大半,梗着脖子道:“不是我胡说八道,有人看见他在后村篱笆边上鬼鬼祟祟,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问他啊!你俩不是有过命的交情吗?你去啊!”
去就去,戚栖桐真去了,没在屋子里找到邓栎,出来的时候正撞上,被吓了一跳。
“林同?你在这里干什么?”邓栎往上抻裤头,眯着眼睛,“大晚上你不睡觉啊?”
撞上了,戚栖桐只好问他:“你去哪里了?”
邓栎迷惑地嗯了一声,“我去撒尿了啊?你找我有事啊?”
“撒尿要去村尾吗?”
邓栎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戚栖桐突然没了继续追问的心思,他的肩膀放松下来,故作生气地推了推邓栎的肩膀:“叶大人还在守夜呢,你呼呼大睡,你好意思么?”
邓栎脸皮还是有点厚度的:“那叶大人守夜不就是为了让咱们睡个好觉吗?我还想说你呢!你不好好睡觉到处瞎跑,你辜负叶大人好意,你亏不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