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城里东西南北各处都有异动,叶清弋想了想,哪里都没去,直奔城门。
久不经营的客栈被敲开门,结果发现老板伙计全死了,身上衣服被扒干净,身上堆着逃犯穿过的甲衣和里衣。
东西南北的动静出在高处,上京城乱了许久,高楼久没人影,有什么异动都能被发现。
叶清弋很快想到这是戚祚想要逃跑的前兆,他早做了安排,早早地将大部分人手留在了城门,现在又命水房准备着,弓箭手和马队正在待命,只等他下令。
然而戚祚比他想象的,要有本事。
他先造乱,同一时间,嗤嗤的声响在东南西北各处响起,漆黑的夜晚被几团火点亮,火势又大又急,水房的人在后面追,大火在前头跑,黑烟连成线,烧了民房又烧商铺,大树也被火燎了脑袋。
火势太大了,叶清弋让人去宫里叫增援,他自己则带着人往城门处赶。
没到城门便听见了喊杀声,邓栎说着就要带人冲上去杀入战局,叶清弋没让,大致瞄了眼,让人摆阵,都死守着城门。
戚祚和季亭都没现身,放这些人出来只是试探火力,没必要现在就速战速决,遛鸟玩似的,逼戚祚沉不住气现身。
叶清弋上城楼,眼见着东西南北各处的火势小了下去,但浓烟还是多,在高处站一会,叶清弋便被熏辣了眼睛。
他咳嗽两声,再抬眼,看见了城中一处突然蹿高的火,夜里黑,叶清弋依稀认出这熟悉的方位,心中不安。
水房的人都冲最先燃起来的地方去,中间这一团火烧起来,救火的人赶不及,火势越来越大,烧得刺眼,不知怎的,叶清弋越发心慌。
他嘱咐邓栎留下,自己下了城楼,正赶上墨阳来报火情,后蹿火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叶府。
叶清弋刚迈出一步又停,府里留了人守着的,不会有大碍才是,“我娘他们怎么样了?”应该已经出来了吧?
墨阳说还不知道,让去一边,道:“抓住几个纵火贼,请叶大人过目。”
“就地正法吧。”叶清弋没看,手指在佩剑上打了两下。
墨阳没动,仍躬身,态度有些强硬:“请叶大人过目。”
叶清弋拧着眉看他,不悦写在脸上,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有了不好的预感,接过递来的火把,朝前举了举。
那五个人的面容让叶清弋倒吸一口凉气。
就地正法……墨阳知道他下不去手,这五个人连他都眼熟,更别说叶清弋,在陶家村的时候,天天跟在化名林同的戚栖桐身后,他们是月隐的人。
“叶大人!”墨阳要叶清弋一个态度。
事实摆在眼前,然而叶清弋根本来不及顾不上他们,他眼见的浑身颤抖起来,喉咙中咕哝一声,眼睛隐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情绪。
他什么都没说,以手作哨,唤来紫霄,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打小积攒的情谊能惦记一生,戚栖桐悄悄救过叶家,也放了季亭一马,他早就知道季亭通敌,戚栖桐很早就说喜欢他,也很早就背叛了他。
在京郊背着他,戚栖桐去敌营跟季亭见面,到手的五皇子也能被季亭抢去,如果说当时戚栖桐的意图还不明显,那么今晚就太明显了,简直把他当傻子!
远远看见叶府前抱成一团的众人,叶清弋鼻尖有些酸,心想,戚栖桐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叶家人身上!
叶清弋跳下马,抓住了一个仆妇:“我娘和妹妹呢!”话还没说完,叶府的匾额便落下来,砸了个粉碎。
那仆妇哭个不停:“夫人本来已经出来了,但是等了半天小姐没出来,夫人又进去了,我拦不住啊!”
叶清弋脑中嗡的响了一声,险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君上呢――”
墨阳追得气喘吁吁,赶上了,说:“半刻钟前城北商行前发现了季亭的踪迹,君上也在。”
叶清弋什么都没说,头脑都是懵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一头扎进了大火中。
火太大了,叶清弋很快就出了一身汗,横梁倒下来,砸坏了他的背,不觉得痛似的,他一路往后走。
呛进鼻腔中的浓烟让叶清弋渐渐慢了步子,他的头渐渐重了起来,不断有人喊他叶大人――留在叶府中的侍卫捂着口鼻劝他离开。
叶清弋不走,大声喊娘,也喊妹妹,他被呛出了眼泪。
眼皮越来越沉,叶清弋穿过拱门,腿一软,扶住了边上的树,被火燎了手心都不知道,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叶清弋突然不觉得热了,也不累乏了,含着水光的眼睛渐渐有了狠厉之气,他的目光很冷,伸出的长剑更冷。
“放开我娘。”
戚栖桐看见他明显是慌了,揽着杜若的肩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看着眼前冰冷的剑。
“清弋……”
“我说,放开我娘!”
叶清弋吼了出来,隐忍多时的情绪一经放出,几乎将他的爱和欲都燃尽,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心疼了,看戚栖桐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他猩红的眼中没有一丝挣扎的痛苦之色,仿佛此刻的刀剑相向是水到渠成。
大火中所有物事都扭曲了,叶清弋有些恍惚,看着戚栖桐的眼泪,愣着,呆呆地看着戚栖桐将杜若放下,交给上前的侍卫。
叶清弋两声呵斥断了戚栖桐的口舌一般,他说不出什么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清弋背着杜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