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按下发送键之前,却又陷入了犹豫。
他放下手机,跟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秦燃拿着头绳漫不经心地把玩,两根修长的手指抻拉头绳,再放松力道等它回弹。
两分钟后,他发送过去:【头绳找不到了。】
程半梨很快回复:【没关系,姐姐还有好多呢。】
她拍了张图片发过来,里面是一盒各种各样的头绳,以粉色蓝色居多。
秦燃:【那就好。】
程半梨:【姐姐去洗澡啦,晚安小燃。】
秦燃:【晚安。】
关上手机,秦燃也拿上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正擦着头发,他又鬼使神差地捡起桌上的头绳,轻轻闻了一下。
隔了这么多天,头绳上的香味应该早就散去了才对,可秦燃还是觉得自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清甜幽香,是紫藤花的味道。
心怦怦跳了两下,他像是被烫到似的,迅速放下手里的头绳,继续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黑发。
头发擦到一半,秦燃又停下动作。
他从书架最上面那层拿来一个上了锁的箱子,打开锁,将头绳放进去,跟一个白色空瓶放在一起。
箱子里放的东西,全部来自于同一个人。
秦燃对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以及所有东西的来历了如指掌,他只粗略扫了一眼,没敢多看,就迅速将箱子重新上锁,放回书架上原处。
像是锁上了最会蛊惑人心的恶魔种子,让它再也无法拉人堕落。
做完这件事,秦燃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
那个时候的秦燃,还以为亲吻这件事就这么到此为止了。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因为她的一个小小的玩笑,而陷入一场持久昏沉的重病。
-
晚上,秦燃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小巷。
巷子里下了场雨,紫藤花被密集的雨水打落,几乎铺满地面,还有一些打着旋落进小水坑。
少女从远方欢快地跑向他,她踩过水坑,水面倒映出的天空和电线被打散,有两片花瓣沾在她洁白的鞋面上。
少女笑得毫无顾忌,周身裹着雨水的寒意和浓郁的紫藤花香气,一头撞进他怀里。
他的心跳开始失控,理智沉入海底。
紫藤树下,秦燃又一次将她抵在树干上,俯身轻吻上她的眉眼,侧脸,最后小心地含住她的唇。
他干燥的手掌抚上她的裙摆,听到她发出猫儿一样婉转甜腻的嘤咛,一声又一声。
一切都和从前的梦境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次他能清楚地看到少女的容貌和身形。
秦燃在梦里认出了她,可还是选择拉着她一起沉入欢海。
大雨倾盆,紫藤树缠绕在电线上的树枝被打得摇晃个不停,漂亮的浅紫色花瓣扑簌落了一地。
他们在冰凉的雨水中紧紧相拥,彼此契合,身躯滚烫。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秦燃像溺水上岸的人一样大口喘息,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打湿。
梦境碎片还未完全消失,依旧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思绪迷离,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最后是身上的黏腻感拉回了他的思绪。
秦燃按了按太阳穴,走进浴室洗澡,将换下的衣服洗干净。
下午返校前,程半梨发消息问他:【弟弟,要不要一起回学校呀?】
放在以前,秦燃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他昨天做了那样令人羞耻的梦,一回想起来就会面红耳赤,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还是先过几天,等这件事的影响慢慢消失再和她见面。
最后秦燃借口要和同学一起返校,拒绝了她。
-
独自回到学校,秦燃接到学校收发室的电话,说是有个他的快递。
他猜到寄来的人是谁,顺路取了东西拿回宿舍。
他今天返校早,权星季和其他两个室友还没到。
秦燃打开快递包装,里面是几张明信片和一些特产,还有一封信。
每年秦燃过生日,都会收到妈妈唐以寄来的包裹。她从不会主动联系他,给他送东西也是从外地直接寄到学校,因为怕被秦珩那个疯子缠上。
他先拿起那几张明信片,照片是唐以自己画的风景,背面分享了她在旅游路上遇到的好玩的事情。
秦燃一张张仔仔细细地看过,最后才拿起那封信。
唐以在信中说自己和江叔叔过得很幸福,说了自己的近况,最后告诉他,她怀孕了。
她没有问秦燃过得怎么样,因为她知道秦燃不会给她回信,而且她可以通过亲戚朋友私下里打探他在附中的生活。
秦燃从小就一直是年级有名的优等生,想要打探他的消息并不困难。
刚读完信没多久,秦燃就接到了秦珩的电话。
秦珩的声音像是含着一口烟,低沉沙哑,“你妈给你寄东西了?”
秦燃“嗯”了一声。
“我在你学校外面,把东西拿过来。”
秦燃握紧手机,低声应下。
可能是料到了信有可能会被秦珩要走,唐以寄过来的信里,只有最后一页提到了怀孕和江叔叔。
秦燃留下最后一页,又从明信片中选出自己最喜欢的一张,然后把其他东西装起来,带出了宿舍。
来到学校外面,他一眼就看到了眼熟的黑色迈巴赫,司机坐在驾驶位,后座车窗降了下来。
秦燃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闻到浓烈的烟味和酒味,皱着眉将东西从车窗递进去。
秦珩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夹着半截烟,座椅上都是燃尽的烟头和烟灰。他脸色苍白,每次喝太多酒都会这样。
他将东西接到手里,并没有立刻看,而是转过头看了秦燃一眼,冷笑着讥讽:“昨天那么好的机会你都不知道把握?”
秦燃冷冷地和他对视,眼底凝聚起愠怒,垂在身侧的手掌逐渐蜷握。
昨天玩游戏之前,他接到了秦珩的电话,那边只告诉他一件事:酒柜第二层第一瓶酒,度数不高,但后劲很足,很容易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喝醉。
秦珩的暗示意味很明显,让他借着生日聚会的名义,将想灌醉的人灌醉。
其他人一走,她就是他的。
就算程半梨醒来发现,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他也可以借口醉了来为自己开脱。
秦燃挂断电话,程半梨正好走进来想选那瓶酒。
当时他想都没想,就让她换了别的。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择手段?”秦燃以前大都是沉默地抗拒,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态度强硬地反驳秦珩的话。
秦珩不怒反笑,“不择手段又怎样?能达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秦燃冰冷的视线扫过秦珩拿在手里的包裹,眼中冷嘲之色一晃而过。
仿佛在反问他,他的不择手段,真的让他达到目的了吗?
好似被触及内心最深处的隐秘,秦珩唇边的笑意顿时消失,眼中覆上一层可怖的阴鸷,颤抖着嘴唇骂道:“滚。”
秦燃懒得再跟这个可怜的疯子辩驳,转身离开。
-
权星季晚上才回到宿舍,看到秦燃坐在桌前缝东西,顿时稀罕得不得了,好奇地问道:“同桌,你这是在干什么?做手工呢?”
秦燃眼皮都没抬一下,“嗯”了声。
继续对着打印出来的照片,将颜色明快的布料缝在一起,隐约可以看出是个胖乎乎的毛绒玩具的形状。
“你什么时候开发出的这个爱好,还是学习太没挑战,所以开始搞别的了?”权星季把书包放到桌上,往外掏本子,“对了同桌,作业借我抄抄。”
作业对于秦燃来说只是件容易的小事,他经常周五放假前,就已经写完了周末作业。
“桌上,自己拿。”他淡声道。
权星季走到他桌子边,拿走了自己需要的几科作业。
不过他没立刻回自己书桌前抄作业,而是在秦燃身边站了一会儿,好奇地看他缝这个奇奇怪怪的玩具。
“同桌,你跟仙女姐姐什么关系啊?你就告诉我呗。”权星季知道程半梨的名字,但还是喜欢这么叫她。
秦燃穿针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只是并没有开口回答。
“仙女姐姐说你是他弟弟,可你们不住在一起,而且……”权星季抓耳挠腮的,好奇得不行,“而且昨天她还亲你了,虽然没亲到嘴。你们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啊?”
秦燃神情淡漠平静,手下却一个用力,针尖不小心戳破了手指,冷白指尖顿时溢出鲜红的血珠。
他连忙撤开手,抽出纸巾擦干净针上的血迹,才来得及处理手上的血。
幸好动作快,没弄脏布料。
“同桌你没事吧?”权星季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我还是不在这时候打扰你了,免得你分心。”
他一边抄作业一边玩着手机。
等指尖不再往外流血,秦燃继续缝制玩具,可怎么都没办法静下心。
明明刚才还缝得好好的,这会儿却接连出错,短短几分钟已经往自己手上戳了好几下。
秦燃叹了口气,无奈地放下布料针线,塞进抽屉。
手机在这时候发出声响,拿起来看到是程半梨的消息:【小燃,我找到了我以前的旧校服,就不用借你的啦。】
秦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