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姨太的妹妹搀扶潘姨太下车,结果自己崴到了脚,连累潘姨太一起跌倒。
跌倒之后,潘姨太大呼疼痛,引得众人纷纷顾望。
顾轻舟刚刚下车。
“愣着做什么?”顾轻舟急忙对副官道,“快去扶潘姨太。”
副官上前。
潘姨太疼得直不起腰,哭得厉害:“怎么办啊少夫人,我的孩子要没了!”
顾轻舟顺着她的意思,对副官道:“快,送到医生那里去。”
副官就说了句得罪,然后打横抱起了潘姨太。
同时,潘姨太的妹妹潘颖亦吓坏了,又扭到了脚,站立不稳。
顾轻舟要搀扶她,她忙说:“不敢不敢!”
顾轻舟是少夫人,潘颖觉得她身份尊贵,不肯让她搀扶,顾轻舟亦明白,只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于是,另一个副官搀扶潘颖。
“挺好的,计划安排得很周密。”顾轻舟想。
顾轻舟最近出门,总是带两个副官,跟踪她几天就会发现这个规律。
所以,这就是潘颖存在的另一个作用。当然,她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绊倒潘姨太了。
怎么绊倒既像是真的,又不至于失了分寸?
这就需要一个自己人了。
自己人下手有分寸,做出来的效果很好;又不至于真的伤了潘姨太,让她动胎气。
顾轻舟看了眼潘姨太姊妹俩的背影,微微摇头笑了笑。
真是两个单纯的女人。
这么简单的事,哪怕顾轻舟不事先知道,也能看出来的。
她跟着进了医院的大门。
到了问诊间门口,突然出来一名带着口罩的护士:“少夫人,请这边签字。”
潘姨太那边还在大叫,痛苦不堪。
她撕心裂肺的大叫,会造成所有人心中焦虑,不管是围观的人还是医生,都会莫名其妙很紧张。
故而,就没人留意到顾轻舟这边。
顾轻舟看了眼这护士,她的眼睛很漂亮,可眼角有了淡淡纹路,看上去有了点年纪,约莫三十出头了。
“少夫人,请。”护士道,“签字之后,医生方可诊断,别耽误了。”
这话一说,任何家属都会跟随护士走的。
两位随行的副官,各自搀扶着潘姨太姊妹俩,顾不上顾轻舟;又是在医院,护士领路,根本不会有人起疑,副官们也不会多想。
顾轻舟唇角微翘,心道:“这个计划挺好,看得出来,她还是蛮有心机的。”
笑意稍纵即逝,顾轻舟随着这名“护士”,往走廊尽头一拐,进了旁边的房间。
她刚踏入,还没有看清楚屋子里是什么模样,为何要到这里签字等,突然房门被反锁。
顾轻舟听到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一回头,女护士摘了口罩,正是顾轻舟那边负责情报的副官找到的那个人――顾轻舟看过她的照片。
她没有照片上漂亮。
应该说,她看上去很憔悴失落,没了往日的风华。
“叶太太,初次见面,没想到竟是这样?”顾轻舟微笑,“还是,你更想被人叫贺小姐,亦或者叫周太太?”
“闭嘴!”对方大怒,枪往顾轻舟的额头一戳,眼角青筋直跳,恼怒得想要一枪崩了顾轻舟。
可残存的理智,让她发抖的手稳定了下来。
这个女人叫贺晨茹,是岳城市政厅财政部总长的长女。
这位贺小姐嫁给了叶丰,可惜夫妻俩总难琴瑟和鸣。后来,她遇到了周成钰,两个人相见恨晚。
他们各自有了家庭,却不顾一切缠绵,暗中来往多年。
周成钰在军政府很受器重,可惜他受了蔡长亭的蛊惑,想要联合德国人佐瑞格陷害司慕,独揽军政府大权,取代司督军,被顾轻舟识破之后,周成钰被枪毙。
周太太和周成钰是一对怨偶,她很高兴这个男人终于停止了对她的羞辱,没有记恨军政府。
唯一记挂着周成钰的,就是他的情人贺晨茹。
所以顾轻舟叫她叶太太,也叫她贺小姐,更戏称她为“周太太”。
这下子,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猛然失态!
“你能得意到几时?”贺晨茹面目狰狞,妩媚的眉眼全是扭曲的恨意,“今天,我就要叫你身败名裂!”
顾轻舟望着她。
“.......你不敢直接杀我的,对吧?”顾轻舟微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这可是医院,开枪了你也跑不掉。你这么千方百计找我,而不是买杀手直接暗杀我,可见你还有后顾之忧。”
贺晨茹冷哼:“我为何要直接杀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她逼上前。
顾轻舟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对准了贺晨茹。
贺晨茹一惊,继而冷笑:“是你的匕首快,还是我的枪快?”
顾轻舟笑容恬淡:“叶太太,你敢开枪吗?你若是敢开枪,我的副官立马就会过来,医院的人也会过来,你跑得掉吗?”
贺晨茹紧紧抿唇,神色痛苦而更加狰狞。
“你!”她没想到,出师如此不顺利,顾轻舟居然带着匕首。
“你闭嘴,你若是敢大声,我就枪毙了你。”贺晨茹压低声音威胁她,“我的枪可没长眼睛。”
顾轻舟果然沉默了下。
妩媚的眸子微动,顾轻舟静静望着贺晨茹,眼底似乎有惊悚,也有强自镇定。
她这眼神,让贺晨茹又找到了勇气:顾轻舟害怕了!
“.......你还是不敢开枪的。一旦枪响了,你今天就跑不掉。你若是脱不了身,你的家里人会遭殃。我猜想,你还有孩子吧?”顾轻舟问。
贺晨茹一震。
她的脸,重新开始扭曲:“是的!我的冉冉今年三岁了,是你让他没了父亲!”
顾轻舟吃惊:“你的儿子,竟然是周成钰的血脉?”
“你现在知道了?”贺晨茹冷笑,“你杀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的妻儿?”
“我想过啊,可你又不是她的妻,你的孩子也不跟他姓。”顾轻舟笑道。
贺晨茹大怒。
她上前几步。
顾轻舟就后退几步,她手中的匕首,仅仅是防御。
“你这个贱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贺晨茹额角的青筋直跳,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针。
这根针里,是有麻药的。
她原本打算趁顾轻舟不备,先胁迫她,再放倒她。
没想到,顾轻舟从进了屋子就保持着她的警惕,让贺晨茹失去了动手的先机。
“........贺小姐,我劝你考虑下自己的家庭。我若是死不了,你的娘家和婆家全部要活不成。”顾轻舟似乎也忌惮她,颇有劝诫她收手之意。
贺晨茹的娇媚眉目全是霜色:“娘家?婆家?”
她冷笑,笑容里那么多的不屑和冷漠:“我的父母偏爱儿子,何时把我放在眼里?婆家么,我想他们全部去死,你杀他们的时候,最好先杀了叶丰!”
叶丰,就是贺晨茹的丈夫。
顾轻舟的脸上 ,露出震惊的表情。她这些表情,总是能恰如其时给贺晨茹想要的满足感。
“你真的疯了。”顾轻舟道。
贺晨茹笑容癫狂而得意。
“你买通了我家的潘姨太,又买通了医院的医生?”顾轻舟似幡然醒悟般,问贺晨茹,“钱果然很好用,是不是?”
贺晨茹不说话。
顾轻舟就问她:“这些钱,是你自己挣的吗?我还以为是你父亲给你的陪嫁。若是贺家给你如此丰厚的陪嫁,你说你父母不疼你,就实在太诛心了。”
贺晨茹的心,猛然缩了下。
老实说,娘家对她很好。她是长女,父母一直很疼爱她;而她的婆家,对她就更好了,因为她的丈夫对她千依百顺。
饶是如此,贺晨茹就是不喜欢叶丰,他越好,她就越反感恶心。
“闭嘴,你这个贱人!”贺晨茹低声骂道。
说罢,她步步紧逼,靠近顾轻舟。
顾轻舟则缓缓后退,终于退到了墙角,无路可退。
贺晨茹一手拿着枪,一手拿住针。
顾轻舟手中的匕首挥动。
空气中有寒光。
贺晨茹也莫名后退了两步。
两个女人暂时成了僵局。
“你想要放倒我,然后呢?”顾轻舟和贺晨茹说话,“你要把我怎么办?”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贺晨茹狞笑,“我已经准备了一个小白脸。军政府的少夫人,喝小白脸躲在城郊的别馆里吸食鸦片,双双衣不蔽体惨死,是不是很好?你死前,会非常快乐的。鸦片、男人,都会让你飘飘欲仙!”
“你既想我死,又想毁了我的名节。”顾轻舟道,“我现在大喊一声,我的副官就会冲进来。”
“那么,你就是死。”贺晨茹道,“你的人冲进来,我没有活路,那么我只能跟你同归于尽!”
她重新举起了枪。
顾轻舟道:“好好,我不喊的。”
为了表示自己知道处境艰难,顾轻舟将手中匕首扔到了脚下:“我求饶,我们各退一步。”
贺晨茹喜不自禁:这个蠢女人。
就是她这么一两秒钟的松懈,顾轻舟一下子上前,将她手中的枪夺了过来。
司行霈教过她如何拿枪,如何夺枪。
贺晨茹这样的拿法,跟从前的顾轻舟一样,太过于生疏了。
贺晨茹回神间,枪已经到了顾轻舟的手里,她额头顿时就冒出了细汗。
就在这时,这间休息室的门,无声无息开了。
贺晨茹下意识回头,然后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