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打压这伊川县的土司府,将县中事物重归我朝廷掌管!”年轻的县令厉声道。
“大人,于家是这里人的土司,你要动他,就是与这里百姓的为敌,况且,于家私养府兵,绝不止朝廷允许的三百,说不定翻了两倍的都有!更何况,云州势力复杂,朝廷也难以插手,这一个小小的县城,恐怕也与诸地有所牵连,大人若是有所困难,根本就无人可救啊!
纵观近百年来此地县志,十九位县令,最短的不足一月,最长的前任刘县令却当了二十多年,其缘由不过是一个心静。”
“心静?”蔺冠嘲弄到,“一个耳聋眼瞎之辈,下不见黎民百姓之苦,上不思陛下之恩、自身之位!那不是心静,那是愚。”
“大人说他人愚,那不思自身安危的大人又算什么?大人,此地的情形不是我们一朝一夕就能改的,只有活着,才能徐徐图之,大人近日的举动,恐怕已经引起了那于荣的注意。”
“我知先生之意,先生担忧我冒进少谋,但先生放心,我自有打算,于荣刚愎自用、残忍贪利,我已经打听到他为了那个所谓的神仙留下的木匣子,用尽了手段,呵,一个县的土司老爷,竟然也信这些鬼神谣言,什么长生不老药,不过是骗人骗己。但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将白蓝家拉去局中,削弱土司府的势力。”
“大人要将白蓝两家拖入其中,只能以利诱之,可白蓝两家又如何能被利诱呢?他们好像对那木匣子没什么念想。”
蔺冠笑了笑,“这县中关于那道士的传闻像模像样的,若不是我知道这些道士的手段,恐怕也要当真,但愚者毕竟是多数,一个人传,你不信,十个人传,你还是不信,百个人传,你开始动摇,若千个人传,就会怀疑自己错了。
这也是城中百姓,越传越坚信那个道士有非凡能力的原因,还说那盒子里有仙丹,有长生不老药?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借这个东风,传一传,这木匣子,藏着前朝宝物,里面的财富,甚至能养一只千人军队,比之所谓仙丹,更能令人信服。
人的欲望,总是宁愿错拿,不可错放。”
“确实如此,但还不足以拉下于家,于家靠的不单是城中商业,而是私养的上千府兵,兵马才是于家的立身之本,蓝白二家不敢拼命。”
蔺冠被问住了,他知师爷说的没错,就算蓝、白两家动手,最多不多抢来些土司府的钱粮,并不能动摇其根基,若是撕破了脸,土司府对两家动手,此后就更是一家独大,到时候也更难了。
“咚咚,大人,有消息。”
师爷向外一看,“是负责找人蹲守土司府的小子,应该是有什么消息,我去看看。”
不到一会儿,师爷就回来了,“那小子说,土司府放出消息,那叫颖儿的女人,偷东西时误杀了侍女,要自行处理,现在这消息已经传出来了,还说许多人家为了主持公道,也要去看看。”
“自行处理……这消息需要传出府?去看的人真是为了主持公道,还是别有用心?竟是连方才的计划都不需要了,果然还是我高看了他们,真是丑恶的让人恶心。”
“大人,我们……”
“既然如此,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这日卜尔又坐在河边钓鱼,仍旧是那一竿没有鱼饵的鱼竿。
“愿者上钩,愿者上钩啊。”披着一副精心捏造的皮囊,连随口说两句意味不明的话,都显得古怪神秘,总之就不像一个正常的道士。
是的,别看卜尔现在这模样,又邋遢又贫困的样子,实际上也是她左思右想后的结果。
首先,道士和尚的职业,本就能给常人更多的想象空间,而看起来古里古怪的妆容打扮,虽然眨眼一看平平无奇,但若是做出些奇事,让别人多想,就越能有欺骗性。
其次,人总是相信自己探究和观察到的东西,你越是遮遮掩掩,他们越深信不疑,越是外表普通,越让人怀疑别有用心。
卜尔想要不断的薅这些人的羊毛,就不能一下子来个惊艳的出场,反而要徐徐图之。
云州势力很乱,伊川县这边更是如此,她在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摸清了这里的现状,卜尔现在已经攒了不少神力值,准备开始试探她的第一步试探,但若是将超凡力量留给当地的豪门大户,卜尔又实在信不过。
这些人没有超凡力量都能这么折腾百姓,若是有了,还不得自己称王当帝了。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选定底层出身,但内心正直的人,作为超凡力量的预备役,同时拉上势弱的官府人员。
那叫蔺冠的小县令虽然天真了些,但人也不错,与当地的原有势力,以及她想扶持的普通百姓,成为新的三角之势,他们彼此既有相互敌视,也有共同合作。
至于为什么有共同的合作?自然得有共同的敌人啊。
蔺冠、颖儿和陈勇、蓝白两家……
她起初准备让这里的人狗咬狗,然后自己在暗中收割神力值,同时为自己日后的打算奠定好局面。
可是现在卜尔改主意了,若事事都要这么麻烦,她何年何月才能成为真正的神明,何时才能回家?
况且,从头到尾,她只是给出了一个诱饵。
若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地区,卜尔还会考虑一下人们的接受程度,甚至为了不过多的造杀戮,免不了多费些神力值。
但……这里是伊川县啊,远近闻名的伊川县啊,外地人闻风丧胆的伊川县啊。
真正让恶鬼现世的,是那些人的贪婪。
卜尔盘算着接下来的一切,嘴角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
……
“诸位,我家罪奴犯下大罪,我身为伊川土司,当以自身作则,断然不会包庇一家人!”
颖儿双手被缚跪于台前,她抬头看着四周众人,只觉可笑异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哼,偷主家东西,还打死他人,死到临头还能笑出声!果然是个罪孽深重,毫无人性的女人!”
颖儿看向那个出声的男子,头发凌乱,遮住了半张憔悴怨恨的面孔。
“罪孽深重?我一个卑贱的女支女,哪有你们这些大人罪孽深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偷东西还杀人,那你们呢!!你们这些大人物,害死了多少人!?披着个人皮就真当自己是人了?”
“你相信我杀了人吗?”颖儿转头问着另一个人。
“你相信吗?”
“你又相信吗?”
“够了,把这女人的嘴给我堵上!”
“你们就是为了仙丹!为了那个木匣子里的仙药!”
“给我堵上!!!”
“且慢!”蔺冠伸手就要阻止,“我观这位姑娘似有隐情,何不听她把话说完?”
木荣收起愤怒的表情,笑道,“罪奴为了逃过惩罚,什么谎话都敢说,想来诸位对于这罪奴口中的木匣子也有所耳闻,不错,正是此物。”
说着,便从袖口将一小巧的木匣子掏出,顿时所有人瞪大了眼。
然而他们只能失望的发现,这个木匣子看着实在平平无奇,甚至不去寻常家中妇人的梳妆匣。
“此物并无什么神异,不想却能引出诸多留言,甚至造成了家中错事,今老夫当众解释此事,也只为了澄清流言,至于此女。”
“断然留不得了!”于荣迅速从一旁护卫手中抽出长刀……
“刀下留人!”
“咕咚――”
蔺冠呆愣看着那秀美的脑袋滚落于地,鲜血汩汩而出,霎时间染红地面。女子的脑袋又滚了几个圈才停下来,木然苍白沾了鲜血的面孔,直视着蔺冠。
蔺冠只觉着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倒下。
他愣愣的抬头,一阵耳鸣,让他几乎失去了视线,眯着眼,深吸几口气才缓过神来。
可下一刻,蔺冠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于老爷!你那盒子……你那盒子好像开了……”有人惊讶的指着。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不小心粘上人血的木匣子,不知何时裂开了一个细小的缝隙。
一声惊呼,让所有人的视线从女尸身上移开,甚至于荣还想着难道这木匣子要用人血来开,难怪他之前怎么也没打开!
于荣马上拽紧手中的木盒,挤出一个微笑,“今日就有劳大家跑一趟了,我让人送诸位回去吧。”
“于老爷让我等看看里面是什么呗?”
“没什么好看的,不都说了只是闲人闲话乱传的吗?哪有什么仙丹?”说着就暗示下人把这些人给请出去。
都是些养尊处优的大老爷,哪里能和身强体壮的于府侍卫对抗,很快就被强行带走了。
蔺冠回首望着那气势恢宏的于府大门,怀着复杂的心情挥袖而归。
于荣等所有人离开后,将自己关在房间内,抽出那木匣子。
一点点地……缓缓地……打开来。
“怎么只有一张黄纸!仙丹呢?我的长生不老药呢!?”
于荣扯出黄纸仍在地上,拿着那小木匣子反复敲打,什么也没有……
“砰!!”
“臭道士!贱女人!敢戏耍老子!”
“来人!!!”
“老爷?”
“把那女人的尸首给我剁碎了喂狗,还有!找到那个道士,给我抓起来!”
“是!”
没有人看到,那张被置于地上的黄纸,一点点的变黑,又一点点的化为脓水,阴冷的气息开始蔓延。
……
陈勇等人因为昨夜没有等到颖儿的消息,心中不安,今日一早陈勇就进城就准备先打探一番。
刚在茶馆寻了个位置坐下,还未等主动问起,就听旁边的人,似乎有谈到于府的事。
“你们听说了吗?那土司府昨夜闹鬼了!据说死了十来个人!而且各个死状极为凄惨可怖!脑浆迸裂,红白的满地都是!”
陈勇一惊,立马挪身过去,“闹鬼?那可是土司府。”
那人回头打量了一眼陈勇,笑道,“兄弟看着是外地人,但对我们伊川县也挺熟悉的啊,那土司府相传恶鬼都都害怕,可见也是说说而已,遇到真的恶鬼,还不是怕了,现在到处再找一个刚来的怪道士呢。”
陈勇将自己点的吃食拿了过来,递到这人身边,又找小二要了一瓶酒,“确实,时不时来过几次,也听说过些许,那土司府闹鬼是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听说土司老爷娶了一个被道长救了的女人,拿到了道长留下的一个木匣子。”
那人毫不客气的拿起东西就吃,倒满酒杯就喝,“嘿,你知道的也挺多的嘛,不过消息还是有些滞后,我给你说,昨天!你说的那个叫颖儿的女人就死了,说是什么偷东西,还杀了人!然后昨天晚上于府就闹鬼了,都说是那女人的冤魂作恶。”
“死……死了!?”
陈勇猛然拔高了声响,见四周众人的目光看来,才努力恢复正常,只在无人看到的桌地上,紧紧握着拳头。
“对啊,真是可惜了,听说这女人被那怪道士用蛇皮褪下后,还挺好看的……”
陈勇心血上涌,目眦欲裂,片刻后颓然的放开紧握的双拳,茫然的倒在椅子上。
那人许是讲得正起劲,并没有在意但陈勇的异常,“不过更可惜的是,现在也不知道那神秘木盒子里,究竟装着什么?倒是有好几批胆子大的偷儿翻进了土司府,哼!”
那人冷笑着,“结果这群傻货全被抓住了,到现在估计肉都被啃光了吧!”
“对了,那土司府养了数条凶狠的恶犬,全有人肉所谓,它们吃食的来源,就是不听话的下人,还有得罪了土司府的人,前几日那几波盗贼,估计又够那些畜生好好饱餐一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勇觉得胸.口烫的惊人,以为是自己气狠了,只是一个错觉。
不想伸手一探,竟是那块玉石。
是那道长留给他的那块。
这般奇异的玉石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被他剥到,除了是道长所赠,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陈勇敷衍几句,便回到住的地方,拿出那发热的玉石一瞅,只见这玉石竟轻微的发着光!
陈勇拿到眼前准备正要仔细观察,那玉石瞬间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了陈勇的双眼。
“砰!”
方才还精神的汉子失了魂一样直挺挺的倒下。
而那双眼睛,却仍然睁开着,没有焦距的望着上方,隐约可见光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