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萧冀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被迫跟任东风并肩作战。
一味心慈手软说不定会交代在这里,但萧冀曦还是觉得有点下不去手。好在他忙于开车,倒也不需要分心去开枪。
“不是我说,任处你住的太偏。”萧冀曦转过最后一个弯,终于重新回到了大路上。
“你绕了一整圈。”任东风不知识哪根筋搭错了,竟也饶有兴致的接起了话。
“我对这儿不熟!”萧冀曦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孩摇摇晃晃的从街上穿过,赶紧一脚刹车,在尖锐的刹车声音里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
天色渐晚,但路上行人尚在,见这辆车七扭八拐的冲到街上不由得纷纷惊呼起来。
“这下报社可热闹了。”萧冀曦苦笑道,重新发动汽车的时候趁着人群已经闪开一条通路便提高了速度。
“他们不敢乱说话。”任东风飞快的换了个弹匣。
萧冀曦对此不予置评,只是把油门踩到了底。
不知道暗杀者什么时候会回过神来打这辆车的车胎,萧冀曦可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
或是惧怕后续可能会来的增援,在他们驶上大路之后,暗杀者就消失了。但萧冀曦也不敢掉以轻心,一气把车开到了七十六号门口才停下来。
“恐怕我们今天得在办公室过夜了。”萧冀曦把车开进院子,看见任东风那辆车时不由得一阵唏嘘。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他的车可比任东风的现下看起来要凄惨的多。
任东风长舒一口气,知道敌人再大胆也不敢跑进七十六号来。他拍拍萧冀曦的肩膀:“老萧,今天多亏你。”
“应当的,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萧冀曦虽然对这场刺杀的主谋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要做出惊魂未定的样子。他掏出烟递给任东风,坐在驾驶室里没有动弹。
任东风看他不动,便也没有动,垂下眼看萧冀曦递过来的烟忍不住一笑。“这都几年了,你办公室那堆杂牌子还没抽完――什么事?”
“这不是有人管着我,平日便没什么机会抽......我是想问,这修车的钱,是不是能报销啊?”萧冀曦相当认真的问道。
任东风被呛了一下,半晌才道:“能。”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平日萧冀曦表现出来的样子,对捞钱实在不怎么热衷,在七十六号里算是一股清流,修车的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坐到队长这个位置上其实一次年节收礼就能给抵过去,换做是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问这么掉价的话。
萧冀曦对此相当坦然,旁的时候是拿了钱就要办事,他毕竟是个做卧底的,对这些麻烦事都是敬而远之,而这回可不一样。
这是工伤,报销理直气壮,也不怕后顾之忧。
“其实我猜,暗杀者不会再回来了。”萧冀曦的烟点起来没有抽,好像只为了把它放在车窗边上看烟气被风卷走。“一击不中,他们也害怕被发现――至少今晚是不会再回来了。”
任东风对此也表示同意。“兄弟们应当已经收到消息了,要是他们没处理掉尸体,没准顺藤摸瓜就能直接把人抓到手。”
萧冀曦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他不由得为暗杀者的前途开始担忧起来。
几秒钟后,他打出一个喷嚏,把衣领竖了起来。
任东风斜眼看他,似乎一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方才一番追逐,他们两个都被破损车窗里吹进来的寒风‘教育’了一路,刚才十分紧张倒是觉不出来,现在停下来方觉一身的冷汗已经被吹了个透心凉。
两人从车上下来就直奔办公室,屋里好歹能暖和些。
萧冀曦一面活动手脚一面道:“这要是在我老家,这年月出一身汗再吹一路,衣裳都能结冰。”
说到这他忽然沉默下来,想起故乡,也想起那些尚在东北不知音讯的人。
任东风倒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疾步走到桌前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萧冀曦抱着胳膊在后面听他发怒,才知道他训起人来很有一番天赋,上回骂他的时候打腹稿还真不一定花了多少时间。
萧冀曦见他还有的忙,又提起热水壶去惊吓值班室的老王了。
“王哥,还是得打壶热水。”他尽量笑的和蔼可亲一些,不过被风吹了一路,脸色肯定是相当青白难看。
“我看见你那车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和装满的热水壶一起回来的还有这么一句话,萧冀曦知道旁人见了那车的惨状肯定要觉得心惊,遭刺杀在七十六号又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因此也没想瞒着。
“年终岁尾,反抗分子也要业绩的。”他把这个玩笑重复了一遍,然而老王不太买账,脸上还是布满了忧色。
“王哥你别担心,都会解决的。”萧冀曦本想说他这样的是绝不会上暗杀名单,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伤人,于是含糊其辞道。
他拎着热水壶回到任东风办公室的时候,刚好撞见任东风愤怒的撂下了电话。
“怎么?”萧冀曦从一旁的矮柜上摸了两个杯子。一面倒水一面问。
“那个狙击手逮着了,但没看住叫他服了毒。”任东风接过水杯,看起来是相当的愤愤不平。
“抓来也不一定问的出什么,年节里面谁有心思干活。”萧冀曦宽慰了一句,不着痕迹的关心道:“身份查清楚了吗?”
“还没有,这小子身上什么都没带。”任东风余怒未消,却也知道萧冀曦说的是实话,再开口便不免有些颓丧。
“至少今晚是能回家了。”萧冀曦倒是显得相当乐观。
没被活捉是相对而言很不错的结果,就算是军统跟中统有些不睦,那也是一家人关起门来的事情,萧冀曦不想看见中统因为情报走漏而出现什么损失。
尸体很快被运了回来,是个生面孔,年纪也不大。
萧冀曦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了无生机的青年人,他眼睛睁的很大,但是没有恐惧,只有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