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风不会拿萧冀曦真的当傻子,但也没揭穿他,现在在对付二队这件事儿上他们两个是一条心的,没人会在这时候计较自己的盟友――虽然是平日里看不大对眼的盟友。
萧冀曦也不会觉得自己是骗过了任东风,眼下各取所需罢了,任东风不会往更深处去想,只会觉得自己觊觎那个队长的位子。
信息不对等在情报战里可是尤其要命的事情。
那封信当然不是死者写的,这次行动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危险和死亡是两码事,如果加入这支队伍注定死亡,那大概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反抗者了。
信是兰浩淼伪造出来的,地址在租界里头,是间生意还不错的茶楼,位置优越方便逃跑,的确像是一个特工与自己不信任的人接头时会选择的。
任东风去申请了搜查令,搜查言川的家,外加审问他那个还没来得及结婚的老婆。
审讯的工作落在了萧冀曦身上,当然,不是巧合。如果说言川真的没有问题,他肯定最记恨干这件事的人,任东风还是不露声色的坑了他一把。
不过萧冀曦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而且很不巧的是,他和这位姑娘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所以并不害怕这件事情,言川是铁板钉钉的要倒霉,他来审讯,还能把自己的战友摘出去。
兰浩淼找来的这位特工的确长得很漂亮,而且居然真的眉眼间和那位传说中无辜被牵连的女人有几分相像,不枉萧冀曦安排这个计划的时候废了很大劲才雇佣小偷从言川那偷来一个钱包以打探到他亡妻的长相,还废了很大的工夫以至于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抱歉打扰您了。”萧冀曦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假笑,他想这样即便是自己没忍住笑场了,也可以把事情补救回来。
这姑娘的真名他不知道,只知道代号是延续了上海站一贯的植物园作风,叫做玉兰。
玉兰现在用的是个假身份,叫吴曼,萧冀曦怎么看这个姓,怎么都觉着有点讽刺的意味。
幸而不叫无此人。
吴曼的演技不错,把一个有些担忧又要强撑硬气的小女人演的淋漓尽致。萧冀曦的身份在属于高级机密,所以在让她眼里她就是在对着敌人。
“我晓得你是什么人,想着把我们家先生挤下来自己也捞个队长做?这样诬陷别人要天打雷劈的呀!”
姑娘说的怒气冲冲,萧冀曦虽然真的是在搞诬陷,倒是对这样的诅咒没有愠色。
“我们做事都是讲证据的,言队长现在身上背着内奸的嫌疑,查清楚了也好还他一个公道。”萧冀曦在吴曼对面坐了下来,很悠闲的敲了敲桌子。
这种态度总能很快激怒一个人,不过吴曼应当是有自己的分寸,萧冀曦并不担心她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他要做的就是好好审讯,毕竟王闯还抱着个审讯记录在那里等着。
“你这是什么话哟!我们家先生兢兢业业工作,怎么还背上嫌疑了?你们连自己人都要怀疑,这还做什么特工呀,全部回家种地好不啦。”
萧冀曦倒是挺喜欢听上海人讲话的,觉得他们就算是骂人也是软绵绵像唱歌一样,不过吴曼语速很快,他辨别起来有点费力。大家都是做戏给外人看,要的就是逼真,现在王闯已经挽着袖子打算上阵了。
萧冀曦冲王闯摆了摆手。“现在只是请吴小姐配合调查,你不要这样剑拔弩张的吓到人家。”
红脸和黑脸也是审讯里的惯用手段了,吴曼很配合的对着这一唱一和表现出了一丝畏缩,抱着胳膊在自己座位上狠狠的瞪着他们两个。
“我先和吴小姐解释一下,为什么认为言队长有嫌疑,免得吴小姐觉得我们是罗织罪名攀诬别人。”萧冀曦很温和的冲着吴曼笑。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特工总部都在排查军统一个代号苍术的卧底。”萧冀曦总觉得讲故事的时候应该点根烟,只是手伸进兜里又觉得对面坐的是个姑娘,就又缩了回来。“前些天我们又抓到一个跟军统过从甚密的人,不过在言队长转送他的路上,人被劫走了。劫车的人下手非常狠,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唯有言队长毫发无损。”
“我们家先生运气好都不可以吗?非要缺胳膊断腿才好?”吴曼反驳的声音微微低了下去,恰到好处的心虚。
“他的运气的确很好,好到还抓住了一个人,不过那人服毒自尽了。”萧冀曦又按住了王闯不让他说话。“很巧的是,被他抓住的那个人,是我的策反对象。所以我想,究竟是服毒还是投毒,很值得怀疑。”
吴曼脸上出现了动摇的神色。
“吴小姐,你和言队长还没有结婚,如果他真的是军统卧底,你配合调查有功,我们不会为难你。”萧冀曦的语气更加轻缓,循循善诱。“如果替他隐瞒了什么事情被打成共犯,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漫长的沉默,吴曼坐在那里,浑身僵硬的像一块木板。如果不是知道她底细,萧冀曦一定会为把一个局外人搅进来还逼成这种模样感到愧疚的。
最后她红了眼圈,微微一眨眼,大颗大颗的泪珠砸下来,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哪里知道的呀。”她的声音颤抖着,而且越说越抖,几乎溃不成句。“他在你们七十六号工作,神神秘秘不是应当的吗?说什么明天一切小心事关重大,那不都是说押送的吗?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呀。”
这时候油耗子抱着一台发报机闯了进来,脸上喜气洋洋。
“这是在言队长――言川家里发现的!”
言川不属于电讯处,电讯处成员也不需要在家里藏电台。
油耗子改口的倒是很快。
萧冀曦看都没看吴曼一眼,隔着桌子扔过去一张手绢。“感谢你的配合,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想你需要再找一个男朋友了。”